待程绍禟回来后听到这个喜讯,本是沉着的脸不禁绽开了笑容:“皇天不负苦心人!”
众人一听,戏谑的眼神便直往凌玉身上瞄,瞬间便让凌玉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啐道:“瞎说什么呢!”
待得众人散去,小石头也抱着小泥巴离开后,程绍禟坐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辛苦夫人了!”
凌玉抿嘴笑笑,敏感地察觉他神色间的恼怒,问:“可是在外头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程绍禟本不欲说来让她担心,只是想到此事她早晚也会知道,与其从他人口中得知,倒不如让自己说来,故而便深吸了口气,勉强压着怒火道:“早前我曾与你说过,陛下私底下派出了钦差前往各地监查官府丈量土地一事,你可记得?”
“这个自然记得,难不成果真出了岔子?”凌玉脸色一凛,忙追问。
“不错,前往通州城的钦差果真在蓬淮县发现了问题,当地县令……”程绍禟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也隐隐跳动。
凌玉吓了一跳:“蓬淮县?是大姐夫任职的那个蓬淮县?”
“除了那还能有几个蓬淮县?!当真是糊涂至极!!我瞧他就是读书读坏了脑子,竟被手下的一个小小师爷蒙骗至斯,以致如今大祸临头,就地便被摘了乌纱帽,不日便要押解回京!”
“众所周知,陛下如今对丈量土地之事甚为重视,前不久才就地处斩了一个昧下数百亩良田的县令,还抄没了家产。一旦沾上此事,陛下必要从重从严处置,他此番撞到枪口子上,虽说是受人蒙骗,只真相到底如何却未得而知,最后纵然是失察之罪,只也绝不会被轻饶!”
凌玉大惊失色,正要再问,忽见小石头高高兴兴地进来道:“娘,姨母和表姐表弟来了。”
“倒是来得挺快。”程绍禟冷笑一声。
凌玉轻推了他一把:“心里恼归恼,可不许迁怒我姐姐,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那样的性子,姐夫所做之事,她如何得知。”
凌玉本也以为凌碧此番带着儿女回京,是打算四处打点为夫开罪的,不曾想她进来便开门见山地对程绍禟道:“我只希望他能留下一条狗命,官职、功名尽数捊去也不要紧。”
狗命?凌玉倒是意外,不禁打量起她来。
第124章
凌碧是个从骨子里便透着温柔的女子, 可此刻在她眼前的凌碧,往日柔美平和的气质悉数褪去, 甚至眉宇间还稳稳着一股戾气。
她唬了一跳:“姐姐,你……”
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才使她变化如此之大?
“该如何发落陛下自有定论,还轮不到我来定夺。”程绍禟同样发现了她的转变, 心中也有些诧异,只还是平静地回答。
“好,那一切秉公处理便是,你也着实没有必要为了这等过河拆桥的小人白费心思, 没的这头你帮了他, 转身他却怨你污了他在天下读书人里头的清名。”凌碧冷冷地道。
凌玉从她话里听出了些味道, 瞧见程绍禟神情不豫, 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还有事么?先忙去吧!”
程绍禟也无心再留,‘嗯’了一声, 顺便把小石头也叫走了。
小石头想了想,又折返回来强行拉着棠丫与小虎子走了出去。
“你与姐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闹至今日这般田地?”凌玉拉着凌碧在身边坐下,蹙眉问。
“也没什么, 只是认清了事实,明白这世间上,把一切都系在男人身上是多么愚蠢之事, 女子若是不能立起来,腰板挺不直,也只有任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的份。”凌碧勉强平复了心中怒气, 扯了个僵硬的笑容道。
不等凌玉再问,她又拉着她手道:“方才仿佛听说你又有了身孕,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已经两个月了。”凌玉轻抚着腹部,脸上不知不觉便漾起了温柔的笑容。
凌碧瞧得有几分失神,半晌,才轻轻握着她的手道:“见你日子过得这般好,我也算是放心了,可见当年你的选择是对的,妹夫确是位顶天立地的峥峥男儿,更是位好相公、好父亲。”
相由心生,能有这般温和幸福的笑容,可见日子过得舒心,不似她,这短短两年光景,便已经让她变得面目全非。
正在此时,茯苓有些迟疑进来禀道:“方才,外头来了位小娘子,说是、说是梁大人的如夫人。”
“梁大人的如夫人?”凌玉狐疑地望向凌碧,却见凌碧冷笑道,“你没猜错,确是梁淮升新纳的妾室,娘家姓杜,也只有他心尖上的人,才会觉得姨娘两字玷辱了她,必要下人们称什么如夫人。”
“若不是对妹夫到底有些忌惮,只怕我这夫人之位也得让贤了。”
凌玉大怒:“他竟敢如此待你?!”
“你可知道坑了他的那位师爷是谁?正是这位如夫人的兄长,他们兄妹二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梁淮升对他们都是言计听从,这倒也罢了,这样的男人我也瞧不上,谁要便要去。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便是默许了那对兄妹把主意打到棠丫身上,真当我是死了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凌玉脸色一变,追问道。
“蓬淮县有位员外,乃是个伪君子,素来青睐十来岁的小姑娘,听闻不知折磨死了多少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偏他恰好与钦差大人是远亲,他们知道事败,便想着走那员外的路子,也好请他向钦差大人求情。”
“那日若不是我临时折返回来,棠丫便要被他们送去让人白白糟蹋了!如此畜生,不配为人父,我只恨不得生啖其肉!”凌碧眼中泛着泪光,脸上尽是恨意。
凌玉勃然大怒:“畜生!!”
“如今她找上门来,想来也是盼着妹夫能出手救她兄长与梁淮升一命。我如今不想见她,你让人把她赶走吧。”凌碧冷漠地道。
“姐姐放心,此处可不是她想来便来的。”凌玉寒着脸,又转过身去吩咐了茯苓几句。
茯苓应下便出去办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毫无人伦的畜生,死了倒是更干脆,姐姐何苦还说什么要留他一条狗命!”凌玉又恨恨地道。
“我是怕他死了连累棠丫说亲,又耽误了虎子的学业。”夫妻间再多的感情在看到他对女儿的漠视时便也耗尽了,如今便是听到凌玉这话,凌碧脸色也不变一下,平静地道。
“姐姐说笑了,出了年棠丫也不过十三,纵是守三年孝,出了孝也不过十六,说亲并不算晚,有我在,必然也不会叫人轻辱了她。”凌玉的脸色更加冷漠。
“至于虎子就更不必担心了,再不济,也还有爹能亲自教导他学业。”
“我知道你待他们好,也罢,一切还是由着朝廷如何判决吧!我也管不了那般多,也不愿再管。”凌碧握着她的手道。
“只是此事若是让爹娘知道了,怕又有一场风波。”凌玉难免有些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