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立文的鼻翼微微动了动,显然包子的香气对他的影响不小,但他还是犟着脑袋不肯说一个字。张雪璧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以为我会劝你吗,得了吧,你不吃这一盘我都能吃完。”他说着将包子掰成两瓣,浓浓的肉香立刻飘了出来,他就这么当着房立文的面喝着雪碧吃起包子来。
房立文终于开口骂了句:“卑鄙!”
张雪璧说:“是是是,我卑鄙我无耻,还有什么你一块儿骂了得了。”
房立文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连骂粗口都不是很会,被张雪璧这么一噎,简直要气得背过去。张雪璧说:“你要是还想见到陆蓥一,就别搞绝食这些玩意儿,万一他来了你死了咋办?”
房立文的眼睛里顿时亮晶晶了,他看了看周围,刻意压低声音说:“雪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他们要挟了?你还是我们这边的对吗?”
张雪璧轻轻笑了起来。过去他总是剪着厚重的刘海或是把头发搞成乱七八糟的样子,现在好好地打理了发型就能看出他长得其实相当不错,斯斯文文,有一种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模糊感。张雪璧说:“不,我是个totally的叛徒。”
房立文:“……”
房立文不开心了,他把脑袋埋在膝盖里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懂,我们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被大老板二老板撒狗粮扣工资,为什么你突然就变了啊?”
张雪璧心想,被撒狗粮扣工资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拿出来说了好哇?张雪璧说:“我不是突然变的,我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的lulu。”
房立文吃惊地看着他:“你……可是你们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吗?”
张雪璧说:“镖师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业,在古时候他们就受人尊重也为人所忌惮,历代君王治理天下最怕之一就是侠以武犯禁。历史上太原陆家的能量很大,四百年前的玉慈航事件后才走向败落,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几百年来,陆家再度慢慢地起来了,所以上头对他们这些世家一直很关注。”
房立文呆呆地看着张雪璧,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一本正经地跟他说那么多话,以至于张雪璧递了一半包子过来的时候他压根没发现,顺手接过来就吃了起来。张雪璧看到房立文开始吃东西了,嘴角微微翘了翘。他说:“x先生位高权重,所处的位置也很敏感,一直都有人想要对他不利,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来培养一支专属于他的队伍,太原双陆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他的眼帘的。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龙城事件,那次事件中,陆琢迩丧命,太原陆受到重创,而陆蓥一不知所踪……”
“所以周振宇派你去跟踪大老板的后续情况?”
张雪璧略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虽然当时x先生对他的吩咐仅仅是去看看陆蓥一还堪不堪大用,但是他却在整理和分析陆家兄弟的时候对这对天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违反了规定,和陆蓥一做了一次直面接触,这也正是陆蓥一记忆中在那个公园长椅上,他和张雪璧的初次见面。
房立文说:“那、那周振宇不是很器重大老板吗,为什么还要害死他?”
张雪璧说:“我们要找的那份情报,不能回国。”
房立文愣了一下:“什么?”
张雪璧说:“x先生给我的真正指令是,找到那份情报并销毁它,同时消灭所有知情人士。”
房立文倒抽一口冷气,即便再书呆子这时候也明白了他们经历的是怎样的一场背弃和阴谋。说什么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暂时将他们的户籍档案设定为死亡,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来吧。
张雪璧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百里挑一的人才,x先生最爱惜人才,他要求我把你安全地带回去。”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就不是人才吗?大老板、二老板,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厉害啊!”房立文颤抖着声音说,甚至爬过去抓着张雪璧的手臂摇晃,“雪璧,就当我求求你,你放过大老板二老板他们好不好,你放过他们,我跟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去找那个周振宇的麻烦。”
张雪璧摇摇头:“你觉得以lulu和卓阳的脾气,会是轻易罢手的人吗?”
房立文愣了片刻,又说:“那……那你跟我们走好不好?你不要留在那个人身边了,他们这种人最狡猾的,一旦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对你不利的!”
张雪璧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但是……他说:“老房,我回不了头的,我是个孤儿,刚刚出生就被扔在马路边,差一点就死了,x先生,他是我的养父。”他顿了顿,声音干涩地说:“所以背叛谁我都不会背叛他的。”
第200章 其余人
罗伯特坐在沙发上, 用一种微妙的神情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他亲爱的侄子乔治亚在l城的“故居”, 这位年轻的教父,对了, 现在应该加一个“前”字, 这位年轻的前教父坐上这个位置不过一年多点时间就因为被美色迷惑轻易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从这层意义上来讲, 这还真是一桩人间憾事。当然,对罗伯特来说,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乔治亚死了, 唐尼家族便毫无疑问落到了他的手里。
当然,这位老人既然能够早早看出局势并装成老年痴呆患者将自己放进远离斗争中心的疗养院, 自然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愣头青, 一天没有找到乔治亚的尸体, 他就一天不能安下心来。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这位侄子竟然就像是只烤熟的鸭子插翅飞了,至今没能找到一点证明他生死的线索,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
老罗伯特自然也很想说服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 也许他的侄子早就已经死亡, 只不过因为距离爆炸源过近被炸了个粉碎所以没能留下任何线索,但是他始终没法说服自己。
乔治亚虽然外表看着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但是在通往教父的一路上可没有少展露自己的阴狠狡诈,如果不是有着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老罗伯特甚至是欣赏这位年轻人的。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得到你死了的确切消息呢?
老罗伯特这么想着, 手里拄着的手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亮的地面。这里是乔治亚特地为他的小情人,哦对了,现在应该叫未婚夫了,这里是他为那个叫sun的年轻人准备的爱巢。那个倒霉鬼也是命途多舛啊,老罗伯特心想,好容易傍上了一条金闪闪的大腿,这下好了,好日子没过上几天还把命都给送了。
手下们已经完成了对整栋屋子的搜索,从各处聚集了过来。卧室、厨房、浴室、储物间、衣帽间……甚至是某间书架后的机关暗室,他们有组织地搜查着各处,每一寸地方都没放过,他们发现了一些被细心收藏起来的枪支,储备量大概足够干掉一支特警队,他们还发现了一口秘密保险柜,可能要带回去才能知道里面有些什么,此外还有一些珠宝啊现金之类,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东西。
老罗伯特听完汇报,微微皱起眉头。如果这里也没有的话,那么还能在什么地方呢?他想着,他那位热心的盟友请求他帮忙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寻找一件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总而言之,是乔治亚本人绝不可能持有的。”这么语焉不详的描述,本来老罗伯特是不想管这码闲事的,无奈他毕竟欠了人人情,而且对方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大人物,背后却肯定有极为庞大的势力存在。如果说以前老罗伯特还对此有所怀疑,那么当看到对方大手笔的海上绞杀之后便对此不再怀疑。不能得罪对方,但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老罗伯特想,把那口保险柜带回去应该可以勉强交差。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撤退。保镖们井然有序地护送老人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罗伯特忽然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很配合地停了下来。罗伯特一双灰色的眼睛精光四射,再度将屋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定格在了某个地方。手杖被扬了起来:“去看看。”
一名紧跟他的褐发男子立刻行动。老罗伯特所指着的是客厅外露台上摆放的一尊雕塑。刚才已经有人去检查过,那是一尊新晋定制的石制雕塑,似乎是为了纪念彼此的感情,在订婚宴前夕,乔治亚特地命人制作了这尊雕塑。雕塑放置在石墩子上,与真人等高,惟妙惟肖地展现了订婚宴的两位主角相依相偎的美好场景。褐发男子检查了一通,对老罗伯特摇了摇头,老罗伯特毫不迟疑:“打碎它。”
几人一拥而上,很快伴随着叮当的声音,好好的雕塑被砸碎了,里头什么也没有。老罗伯特这才松了口气,说:“走吧。”
灯被关闭,大门也发出咔哒一声合拢。过了不久,大门外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远光灯打了起来,车队陆续离开。一阵夜风吹过,乔治亚宅邸的窗帘随风起伏,仿佛一个女子在曼妙地舞动。又过了一阵子,伴随着一声闷哼,什么硬物被踹开,有人从雕像底部看似实心的石墩子里滚了出来。
“握草,罗伯特那个老傻逼,居然给我把咱俩的雕像砸了?砸了!”吊着一条胳膊的年轻教父气得半死,手里托着石膏碎片简直像是下一秒就会哭起来,那块碎片刚好是葛顺的半个脑袋,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十分可爱。
原型葛顺却要谨慎得多,一开始只是在地面上露了一双眼睛,待到躲在窗帘背后观察了一番发现确实没问题后,才敢从地洞里爬出来。原来那尊雕像的底座是空心的,底下有一道暗门,通往露台下方的一个狭小空间。那空间小到连个暗室都算不上,本来是乔治亚挖来搞情趣用的。什么情趣?他妄图某天从雕像里钻出来问葛顺,coffee, tea or me。幸亏这个计划并没有得到成功实施就因为碧蓝海事件暂时搁浅了,不然……不然年轻的教父很可能真的再也看不到自己的“未婚夫”了。
葛顺确认没有人以后,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客厅,原本还在那儿耍赖想要情人安慰的乔治亚也只好放下了手中那块石膏碎片,告诉自己反正以后还有得是机会讨好他的小顺。
不得不说,老罗伯特的人十分细心,几乎把这栋屋子的每一寸地方都翻了一遍,甚至连地毯下面都没放过,地板挨个敲过了一遍,但是这不代表着他们没有死角。有的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葛顺直接走到了大门后头,在进门的门道旁边摆放着一个置物架,可以放放伞啊鞋子之类,置物架上装置了一组雕像,这些雕像戴着滑稽的朋克发套,穿着比基尼,系着围巾,有的在弹吉他,有的在打鼓,看起来像是一支摇滚乐队,罗伯特的人进来后根本没怎么打量过这组雕像,而现在,葛顺走过去,找到了其中一尊雕像,按下机关钮。伴随着咔哒一声,整尊雕像被轻轻推了出来。
陆蓥一当日扯出的经书一说虽然是谎言却也刺激了葛顺的记忆,在和乔治亚侥幸逃生重新踏上逃亡之路的那一刻,他开始再度回想当日与方历逃亡的一切,为什么jacqueen那口密码箱里会有一尊玉慈航像,方队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仍然不忘让自己带着这尊像一起逃跑?“真实或谎言,或许只有神知道”,也许这个神并不是什么六世班禅,而是……葛顺摘除了手中雕像的发套,取下她的滑稽衣服,玉慈航端庄秀美的容颜便再度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乔治亚从背后靠了过来,试图趁着观察雕像的机会占点便宜,结果还未来得及抱住葛顺,就忽然见他猛地往旁边跨了一步。乔治亚扑了个空,险些摔倒,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还要装出一副没所谓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怎么了,小顺宝贝,你看不清楚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葛顺似乎正沉浸在某种思绪中,就连平时最反对的“小顺宝贝”这四个字都没有抗议,乔治亚一时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为此高兴了,他的小顺宝贝不反对他这么喊他了,但是……人家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啊。
乔治亚的客厅里此时没有开灯,但也并非毫无亮光。今晚的月色很明亮,从被打开的玻璃门外投射进银色的亮光,另一方面,乔治亚的客厅里布置了一口硕大的观景鱼缸,尽管主人已经“尸沉大海”,拜自动喂养器械所赐,那些鱼儿暂时还无忧无虑地活着,鱼缸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葛顺拿着那尊雕像,一开始在大步地走动,后来却似乎找到了某个方位,开始沿着一小块区域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雕像,直到最后几分钟,他几乎是一点一点在蹭。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神情是那么专注,以至于乔治亚不由得就看得花痴起来,心想我家小顺就是那么招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