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诀打量了他一眼:“《孟子》读完了,《大学》读到何处了?”
“刚…刚开始读。”
“教习的楚先生上次说, 四书已经学完,怎么你才读到《大学》?”
沐沉念在谢云诀严厉的注视下,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别说沐沉念害怕了,沐沉夕以前也很怕谢云诀。
这气氛,和当年他管教她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落下的课业较多, 近来在…在努力赶上。”
沐沉夕也不忍心弟弟这般辛苦,解围道:“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许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日慢慢来。”
谢云诀蹙眉:“科考在明年三月,如今已经是九月末了。时日无多,还有五经未学,慢慢来,来得及么?”
沐沉念忙向姐姐使眼色求救,沐沉夕以前对弟弟总是不假辞色。这会儿反倒是心疼起来,护着他道:“他会上进的。”
“每日完成楚先生布置的课业便叫上进么?一本书看完了,注解都无,也叫上进?”
沐沉念低着头不敢说话,沐沉夕倒是想帮他,可见谢云诀动怒,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以后除却楚先生的课业,我额外布置你一些任务,若是完成不好,家法伺候。”
提到谢家家法,沐沉夕都心有戚戚。她朝沐沉念投去了同情但爱莫能助的目光。
问完了话,沐沉夕还想宽慰他几句。谢云诀冷声道:“回房!”
沐沉夕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加快脚步追上了他。谢云诀握住了她的手,她一路走一路回过头,对沐沉念比了个努力的手势。
沐沉念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姐姐当年明明那般思慕谢云诀。可是提起他的时候又爱又怕。
他姐夫…也太严厉了!
沐沉念其实也算不上偷懒,只是没有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家仇未报,他也不敢懈怠。
只是他不太愿意去泓文馆。面对谢家其他的小辈,他总是格格不入。他们看他的眼神里也透着异样。
可是为了姐姐,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终有一天,他要成为姐姐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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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散步回来便一直在琢磨齐飞恒的事情。他们齐家也不是第一次干以权谋私的事情了。
上一次,他便利用了家中职权之便,延缓了军粮的运送。还腆着脸来沐府提亲,以运送粮草之事来要挟她爹。
那日沐沉夕得到了风声,早早躲在了屏风后偷听。
她听到齐飞恒说:“晚辈知道沐姑娘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但她早晚也是要成婚的。与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地伤情,不如嫁与有情郎。晚辈对她也是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沐澄钧冷笑,“老夫怎么听说,齐小公子府上姬妾成群,上个月又纳了一房?”
“结发为夫妻,妾室怎能比得过正妻。这些晚辈心中都有数的。”
“我家夕儿昔日在陛下面前说的话,齐小公子想必也有所耳闻。她的婚事,老夫做不了主。”
齐飞恒依旧是一张笑脸:“那真是可惜了,原本兵部和相府该是一家的。”
沐澄钧眉头紧锁,忽然道:“雍关每隔七日会有折子奏报军情,如今已经半个月了,为何迟迟不见折子?”
齐飞恒拱了拱手:“晚辈也不知晓,许是…无关紧要。”
沐沉夕不忿,大步走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什么无关紧要?雍关城军情紧急,需要粮草。你为何迟迟不派人押送粮草?”
“贻误战机的罪责,我可不敢担当。这不是今年粮食收成欠佳,丞相大人体恤民情,轻徭薄赋了吗?”
“什么收成欠佳?昨日我去了西市询问了大米的价格,比往年还要低。若真是粮食收成欠佳,怎会如此?你分明就是借机拖延。”
“话可不能乱说。不过为了你,我可以自江淮一带抽调些米粮来权且充作军粮。”
“什么叫为了我?!齐飞恒,你可知你已经拖延了七日了,这七日雍关会死多少人!”
齐飞恒看着她急得跳脚的模样,反倒是好整以暇:“我知道军情紧急,可是从江淮一带抽调米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父亲若是要说法,总归是说不过去。但若是亲家开了口,他想必不会反对。”
沐沉夕气得发抖,一边拔刀一边吼道:“你痴心妄想!”
可是刚上前一步,就被沐澄钧拦了下来。他冷冷地瞧着齐飞恒:“拿女儿换军粮这种事,老夫做不出来。齐小公子,你家的米粮,留着自己装进棺材里吧。自今日起,你再踏入我沐府半步,当即杖毙,绝不姑息!”
他话音刚落,两个护院便出来,一人一只胳膊将齐飞恒提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拖拽着丢出了沐家。
沐沉夕咬牙切齿:“爹,你方才拦我做什么?就该在这里让他血溅当场,给边关死掉的兄弟们陪葬!”
沐澄钧瞧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你呀……”他说着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后来,她爹爹在七日内凑齐了军粮,派了桑落连夜押送到了雍关。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已经死了许多人。
陛下雷霆大怒,勒令问责。谁承想,齐飞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迫得兵部侍郎主动担下了所有罪责,并且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而他却什么事都没有,逍遥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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