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可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她在边关行军打仗的法子是知道不少,可长安城里的人心,却比那战场要凶险得多。”
“我也担忧此事。尤其是齐飞鸾,她哥哥死在夕儿手里。她却如此殷勤,其中必定有诈。只是夕儿似乎另有打算。”
老夫人顿了顿:“这么看来,许多事还是应当教教她才好。”
谢云诀拱手:“劳母亲费心了。”
“不费心,有她陪着我,我这心情也好。那丫头走南闯北很有见识,讲了许多事情,闻所未闻。若是我再年轻上十岁,也想随她一起出去见见世面。倒是你,让她来陪我,你舍得么?”
“母亲说的哪里话——”他顿了顿,“白日里我政务繁忙也便罢了,只是回府之后…她还是要回倾梧院的。”
“知道了。”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成日里粘着她,也不怕她嫌你烦。”
沐沉夕在外面听着,怎么她俩就这样把她给瓜分了?
谢云诀出来,牵起了沐沉夕的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便叨扰母亲休息,回去吧。”
沐沉夕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老夫人又递了个护膝给她:“天凉了,别冻着膝盖。”沐沉夕接了过来,看着那细密的针眼。
她咬了咬唇,原是想叫一声娘亲。可是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老夫人倒是没有觉察,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谢云诀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去,沐沉夕收敛起了方才有些压抑不住的情绪,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后。他的掌心很温暖,紧紧包裹着她。
雪地上,映出了两串长长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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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很快到了,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谢府上下也忙碌了起来,但年夜饭却是要去宫中用的。
原是喜庆的日子,可偏偏王家此刻一直在闹事。自从王家败落,行事也越来越失了大家的风范。
他们竟寻了些泼皮无赖,大张旗鼓地宣扬起了王诗嫣和谢云诀之间发生的事情。
他们添油加醋,描述得十分香艳。寻常百姓最喜欢听的,便是这些个艳1情俗事。一时间闹得街知巷闻。
沐沉夕得知此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家人如此大张旗鼓,便是脸面也不要了。王诗嫣这么做,也是破釜沉舟要嫁入谢府。
她觉得王诗嫣的背后,一定牵扯着什么阴谋。只是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怕是不得善终。
她正思忖着此事,耳边传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沐沉夕忙迎了出去,便见老夫人冒着风雪进来。她连忙扶她坐下,老夫人满面关切:“沉夕,听说你今晚要和阿诀一同去除夕宴,他们男人粗枝大叶的,关心不到。我这儿为你背了暖和的袄子,可千万别为了好看而少穿衣裳。”
“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呢,而且夫君清晨便备下了晚上穿的衣裳。”沐沉夕指了指远处塌上放的那一件。叮咛立刻取了来,递给了老夫人。
她捏了捏,确实挺暖和,照顾这么周全,她都无从插手。老夫人撇嘴:“不行,我这件也要一起穿上。”
“那…那会行动不便的…”
“那便穿我这一件。”
“好。”
沐沉夕向来对穿什么不大在意,便老老实实套上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跟年画似的。”
沐沉夕嗤笑道:“珠珠那般珠圆玉润才像年画吧。”
老夫人瞥了眼一旁正在打瞌睡的丫鬟,嗔怪道:“你瞧瞧你带来的这贴身丫鬟,近来吃得是少了,可成日里打瞌睡,这是要冬眠么?我可没听说过猪还要冬眠的,一般都是宰了吃。”
风裳一惊,顿时醒了过来,开始假装忙碌。
老夫人将目光收回,握住了沐沉夕的手:“夕儿,宫中向来不是太平之处。我有几句话要嘱托你,你可千万记住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
老夫人便不疾不徐,一条一条说起了要注意的事情。这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沐沉夕听得脑袋发胀。可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老夫人这般手段,若是在宫中,如今怕也是能入主中宫了。
再回想她自己的诸多行为,若不是因为以前有爹爹撑腰,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最重要的一件事,宫中无论何人给你吃食,你可以接过,但千万不能吃。我在家中备了夜宵,若是饿了,回家来吃。”
沐沉夕点了点头,心下却觉得老夫人有些过度担忧。她又不是没有出入过皇宫,自小在那里长大的,即便自己没经历过,也见识过不少宫中女人的手段。
不过她不想让老妇人担心,便颔首道:“我记下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又吩咐风裳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直到外头催促,才放沐沉夕离去。
沐沉夕今日不乘马车,而是骑马前去。谢云诀白日里在龙渊阁处理些事务,这会儿直接在宫中等她。沐沉夕嫌马车慢,便索性带风裳一起骑马。
路过安义坊的时候,她还瞥见了一顶大红色的花轿,于是笑着对风裳道:“今日除夕,怎会有人家在今日嫁娶?是什么黄道吉日么?”
风裳算了算:“好像也不是,大约就是想蹭蹭年关上的喜气吧。”
“双喜临门,想来也不错。”
两人说着便来到了宫门口,下了马,一路来到了紫宸殿内。宫宴今日设在此处,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沐沉夕赶到时,还未见谢云诀。倒是先见到了裴君越。
他正和身旁的宫人交谈着什么,旁人都不太敢接近他。宫人瞥了眼沐沉夕,低语了一句,裴君越转头看向了她。
见到她的刹那,裴君越双眸亮了亮。
沐沉夕今日穿得是一身藕粉色的袄子,她的衣着一向浓烈,像是一团火焰。可今日却如此温柔,衣领上的绒毛包裹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娇小可人。
他大步上前,沐沉夕正寻着谢云诀,瞧见裴君越走来。大庭广众的,她也只能向他行了礼。
裴君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称奇:“你今日这一身…真是不错。”
“婆婆替我挑的。”沐沉夕笑了起来,“她以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想来眼光自是不错。”
“还得看谁穿。换了旁人,这粉色穿在身上,简直土到家了。可你穿着,软软糯糯,像极了糯米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