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越忽然转过头,满眼通红凑近她,用力攥住了她的肩膀:“你不是说是在利用他报仇?为什么连自己都要搭进去?!我陪着你这么多年,你看都不看一眼,嫁给他才多久你便有了身孕?!你都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待你的么?”
“我和他之间以前有许许多多的误会,可是如今早就解除了。他待我好,你是看到的。我对他也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我不是早已经和你说清楚,我们是朋友之谊,我拿你当弟弟看的。”
“弟弟?可我还年长你两岁。”裴君越咬牙切齿,“沐沉夕,你少说什么朋友之谊。你不过是像可怜一条狗一样可怜我罢了。我在你身边摇尾乞怜这么多年,就是一条狗,也不至于说抛弃就抛弃。可你呢?自我向你剖白心迹之后,你便一直在疏远我。你明明…就是打算抛下我了…”
“我——”沐沉夕努力保持着神志清醒,虚弱道,“我没有打算抛下你。你在我心里,就像阿念一般。我何时将你看成是条狗?你在我心里,就如同阿念一般。”
“可我不想和他一样,我想要你!”他说着便要吻下去。
沐沉夕蓄了所有的力气一记锁喉,可是那力道实在是太小。她的蓄力一击被裴君越扣住了手腕掰到了耳侧,他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是努力想要清醒过来,可抬起头时,却两只眼睛通红。
沐沉夕沉了声:“裴君越,今日即便是因为太后设局。若你敢动我,从这里出去以后,我和你自此便一刀两断。你还想坐稳太子之位,便就此住手。”
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腕,良久才不甘心地松了开来,捧着她的脸,痛苦地瞧着她:“沉夕,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离我那么遥远?天底下,我只想要一个你而已。你说你自小到大对谢云诀的心从未扁我,那么我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呢喃着:“那年你骑马踏着玉阶出现在宫门口时,我便知道,今生今世我的心里不会再装下旁人了。可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我却连触碰你都不行?”
沐沉夕眯起眼睛瞧着他,他还真是神志不清了。什么叫触碰都不行,他这手现在不是正捧着她的脸?要不是现在没有力气,她真想剁了他这两只手。
沐沉夕心中暗自作了打算,如无必要,今后与他绝不可再单独相处。
裴君越满眼血丝,青筋都爆出,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忽然他转身,大步走到桌边,一把踢翻了挡路的椅子。冲到门边,对着门又踹又撞。
可方才踹不开,这会儿没了力气就更踹不开了。沐沉夕看着裴君越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
自小他这人就有些敏感,思慕她这些年,埋在心里这么久都没让她发觉。她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所以知道他的痛苦。
他如今也只是在宣泄而已,虽然没什么用,但沐沉夕也没有阻止他。
良久,裴君越总算是停止了动作,两只手撑着门,肩膀抽动着。沐沉夕听到隐忍的啜泣声传来。
毕竟是自小玩到大的发小,沐沉夕也有些无奈,一面调息一面放缓了声音:“你哭什么?”
裴君越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似乎也觉得这样很丢脸。
沐沉夕恍惚想起第一次见他,他也是在哭。他躲在假山石里,小声地啜泣着。见到她出现,立刻抹掉眼泪努力忍着,可是豆大的泪滴还是不断滴落下来。
如今他又是这样。原以为他早已经开朗起来,可平日里嬉笑的面容之下,隐藏的依旧是那个敏感自卑又脆弱的小皇子。
裴君越哽咽良久,才努力控制着声音:“撞到腿了,疼。”
沐沉夕噗嗤一口笑了出来,差点乱了气息。
“阿越,你方才说的,我想了一下。我确实有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这些年,我都活得太自以为是,对身边的人都不够关心。若是我能多关心你一些,便能看出你对我的心意。”
裴君越转身看着她,双眼泛红,但神智已经清醒了不少:“若是你能早些看出来,会不会——”
“不会。”她抬眼瞧着他,脸颊还潮红着,神情却很冷静,“无论何时知晓,我和你都不会有可能。”
“为什么?”
“因为你是唐国的太子,将来会成为天下的主宰。这宫中会妃嫔无数,即便如你父皇这般后宫清减,也有二十多有位份的妃嫔。你将来后宫的妃嫔也不会少,要我像姑姑那样活在对一个男人的期盼里过一生,我做不到。”
“就…因为如此?”裴君越向她缓缓走近了几步,“所以,若我不是唐国太子,你是不是有可能会…会喜欢我?”他满眼希冀。
沐沉夕虽有些于心不忍,却更不忍骗他:“也…不会…”
他眼中的光芒熄灭,良久苦笑了一声,嘶哑着嗓子:“沐沉夕,你真的残忍。尤其是对我…”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心匪石,不可移也。”她调息地差不多了,脸上的潮红渐渐退去,“阿越,难得有机会把话说清楚。你可否冷静听我说一句?”
“我…可以不听么?”裴君越看着她,满眼的哀伤和不舍。
沐沉夕知道他心中全都明白,却一直在欺骗自己。她以前也想过这样自欺欺人,就能维持现状。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度过余生。
“即便你不听,心中也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到最后只会成为别人利用来伤害你我的利器。我无法勉强你立刻收心,可至少也该注意言行。如非不要,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也许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了。”
裴君越愣神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他颓然地坐了下来,手不住地颤抖。
沐沉夕这才发现,他的手被木刺刺伤,此刻正在流血。
她张了张嘴,想要提醒,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君越沉声道:“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沐沉夕听着他的语气,淡淡的带着些疏离。她松了口气,心中宽慰了不少。裴君越总算可以正常思考问题了。他对她的那份心意若是再纵容下去,早晚会害死她。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警钟……
而此时此刻,慈宁宫中,太后面前跪着一名小宫女,正如实禀报着偏殿的情况。太后似听非听,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
忽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对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摆了摆手,小太监退了出去。她起身道:“陛下醒了,随哀家去给陛下送醒酒汤。”
不多时,太后乘着轿撵来到了乾清宫。皇上刚换好常服,看起来还有些晃神。
瞧见太后进来,皇上起身给太后请了安。两人落座,他缓缓道:“母后,这大雪天的,还劳您辛苦跑着一趟。醒酒的汤,让宫人送来便可。”
“宫人哪有哀家上心,你快喝了这汤,身体也松快些。”
皇上捧起来喝了几口,又听太后道:“对了,昨晚定安郡主晕倒,皇儿那时有些醉酒,可知发生了何事?”
“朕一会儿便要去瞧瞧,她怎么了?”他昨日恍恍惚惚,连除夕宴发生什么也不太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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