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崇煜在廊下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他一步步地走出花园,脑子里全是黄妙云窈窕的背影,若莲若兰,仿佛镀上了灿烂光辉。
他也被人用下作的手段欺负过。
侯府的下人最擅长的阳奉阴违,欺软怕硬,这些手段,正好可以全数用在他这个“假货”的身上。
但他和黄妙云不同,他没有光彩,一丝也没有,他是阴沟里的臭虫,生长在四壁漆黑,恶臭熏天,不见天日的地方。他是家人丢弃的狗皮膏药,连被踩在脚底,都要嫌弃。
花厅里,又和之前一样井然有序,上茶上糕点的丫鬟们鱼贯而入。
胡妈妈站在黄妙云身后,嘴边的痣都扬了起来,她俯身靠近黄妙云的耳畔,咧着嘴角赞道:“咱们姑娘今儿怎么这么本事了!我的姑娘啊,你今儿可真厉害!夫人要知道了,不知道多欣慰。”
黄妙云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伸出几根手指头,拉着胡妈妈的袖子小声央求道:“您别告诉母亲。”
姜心慈即便欣慰,也肯定忧心居多,黄妙云不想让母亲担忧。
胡妈妈眼眶微红,拍了拍黄妙云的手背,道:“姑娘安心,我不会说的。”
黄妙云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感受得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她直直地坐在椅子上,大方端庄,足足坐了两刻钟,然后……肚子就饿了。
等到黄妙云觉得没人看她了,才敢捡了一块糕点,送进嘴边。
世子夫人刚和邱氏说完话从暖阁出来,一打帘子,就瞧见黄妙云两腮鼓鼓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聪明却又纯良。
十分好。
中午开了宴,黄妙云被安排到和世子夫人一桌,张素华和尤贞儿早就如坐针毡,溜之大吉。
宴后,黄妙云便和黄敬言一起坐了黄家的马车回家,她的父亲和哥哥都喝了酒,一时半刻走不掉。
下马车之后,黄敬言反常地跟着黄妙云走了一段路,等胡妈妈走了,才塞了一张纸条给黄妙云,道:“他让我给你的。”
黄妙云一脸发蒙,谁?
她打开字条,上面写着在京城安福寺的见面的日期,还画了五根草。
“……”
储归煜的字条真传神。
黄妙云看完便收起字条,趁着甬道没人,同黄敬言道:“这事儿你可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包括哥哥,尤其是贞……”
黄敬言撇撇嘴,道:“知道啦!谁也不说,他早跟我说过啦,就算我牙齿被撬光,也不会说一个字,否则我牙齿全部掉光光!”
黄妙云觉得好笑,储归煜的话,怎么跟圣旨似的?
黄敬言鲜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黄妙云弯下腰,伸出小拇指,跟黄敬言说:“拉钩,说谎是小狗。”
黄敬言脸颊嘟嘟的,眨巴着长睫毛,定定地看着黄妙云带笑的脸颊,这张脸和从前老是横眉冷目的样子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鬼使神差地勾住了黄妙云的手,很快就收回手,轻哼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会食言。”
说罢,他就迈着小短腿跑了。
黄妙云回了团月居烧了字条,歇了会儿,半下午听说黄怀阳回了家,且没醉,便拿着储崇煜丢掉的碎玉去了黄怀阳的院子。
黄怀阳一见黄妙云,就知道她的来意,他书房的桌面上,早摆好了一个大大的木匣子。
他笑着冲跨过门槛的黄妙云招手,问道:“是来借雕东西的工具的吧?让我瞧瞧,你要雕什么?”
黄妙云粉面含笑,将手帕里包着的,损坏的玉簪头和簪尾巴拿出来,道:“爹,我想这两样东西雕成一对小摆件。”
黄怀阳接了帕子细看,皱着眉道:“不好雕,你恐怕没有这个功夫。”
黄妙云倒不怕难,她挽着黄怀阳的手臂撒娇道:“爹,您有吗?”
黄怀阳笑呵呵地打开了木匣子,里面齐齐整整地摆满了各种刻刀,长短不一,刀头不一,一看就是行家老手。
“爹,这些都是您用的?”
黄怀阳捋胡而笑,点了一下头。
黄妙云惊讶了,她长这么大,要不是前一世黄家因黄怀阳雕刻的印章而抄家,她都完全不知道,黄怀阳竟然精通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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