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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黄怀阳给黄敬文寻摸了一门亲事。

黄敬文与对方家的小娘子相看过, 他答应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和尤贞儿认识了多年, 自幼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们感情甚笃,直到储归煜生辰的那天,他一直注意着尤贞儿的眼神,人群里发出笑声的时候, 尤贞儿总是瞧着储归煜。

还有她送储归煜的生辰礼物,他不知道尤贞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总归不是正常的贺礼。

除此之外, 尤贞儿和张素华的种种行为, 也让他颠覆了印象,他对她们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所以尤贞儿被蜜蜂蛰的时候,黄敬文没同往常一样,扑上去救她。

但黄敬文还是很难过。

同在屋檐下相处的时日那么久, 很长一段时间里, 他的衣食起居,都是张素华照顾着,尤贞儿为他做的护膝鞋袜, 都好好儿地在他的房间里, 于他而言, 她们早就是他真正的亲人了。

尤贞儿母女从前孤苦无依的样子, 他也记忆尤深, 他小时候看到尤贞儿冬天手生冻疮的时候, 就想着,以后若娶了尤贞儿,便好好待她。

黄敬文定亲前,给尤贞儿留了一点点余地,在黄怀阳过来问他的时候,他考虑了三天,这三天,是他等尤贞儿的时间,但凡张素华派人来开一句口,但凡尤贞儿说甘愿嫁他,不再有耽溺于宅斗,好好过日子,他都会回绝掉。

但是她们没有,半点消息都没有。

黄敬文这才回了黄怀阳,说他答应了。

黄怀阳也是将两人的感情看在眼里,他将黄敬文叫去了书房,严肃慎重地道:“你可考虑好了?我给你找的小娘子家世清清白白,配你绰绰有余,一旦定下,便不可更改。否则我饶不过你。”

黄敬文笃定地说:“儿子想好了,儿子不改。”

黄怀阳还叮嘱道:“除此之外,等你成亲之后,也要以真意待人家,你若敷衍,我照样不饶你!”

他叹了口气,又捋着胡子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婚期暂未定下,待你好些了,也等你母亲身子好些了,再赢取小娘子过门。若你没有放下的一天,我不会替你操办婚事的。”

黄敬文红着眼圈作揖道:“儿子多谢父亲教导,你的苦心,儿子都知道。”

黄怀阳告诫完了,就打发了人走,藏在多宝阁后面的黄妙云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拿着青田石便出来了,在她眼里,父亲是很高尚的人,今日这番话,更让她觉得父亲风光霁月,和母亲十分般配。

黄妙云走到书桌跟前,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细细软软地道:“父亲,您和母亲……”

黄怀阳打开折子,笑了笑,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我要忙于公务了。”

黄妙云便离开了。

随后黄敬文的婚事初步定下,并与女方家里交换了信物,只待时候到了,便过完六礼。

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张素华和尤贞儿母女也早就知道了,她们倒是很无所谓,姜心慈的身体一日两日好不了,黄敬文没有这么快就能成婚。

老夫人比她们母女俩在乎多了,家里她最中意的孩子就是黄敬文,她唯一的血脉就是张素华和尤贞儿,她私心里想着,亲上加亲,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将来也不怕黄家的子孙不好好供奉她的牌位。

黄怀阳雷厉风行地给黄敬言定下婚事,都不容人反驳,老夫人气晕了,随后病了两日,黄怀阳过去请安的时候,她都没见。

张素华去福寿堂伺候老夫人吃药的时候,也是不住地叹气:“可怜我们贞儿没有这个福分哟,我干脆心狠点,让她留在您身边侍奉一辈子算了……”

老夫人心疼得很,她有气无力地道:“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罢了罢了,敬文没有这个福分就算了,贞儿的婚事……我会亲自上心的。”

张素华一喜,老夫人的上心,就等于会给尤贞儿一笔丰厚的嫁妆。

近来黄家内宅的账务由黄妙云掐着,她已经不大好动手脚了,从前攒下的银子,在外置产了一部分,人情往来、日常开销花了一些,留下的现银子不多,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从老夫人手里挖银子和宝贝。

张素华越发讨好老夫人,老夫人便越气黄怀阳,母子二人终究还是因为一件内宅之事吵了一架。

黄怀阳到底尊着老夫人,说是吵架,他不过态度强硬些,并未有任何不敬的言语。

老夫人实在是气坏了,一次性发了很大的脾性,斥责了黄怀阳许久。

黄怀阳也不辩驳什么,只坚持一句话:“黄家人情往来已经不适合让表妹帮忙,妙云年纪不小了,有胡妈妈帮着提点,足够了。”

黄妙云到底面嫩岁数小,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其实不适合在外走动,但黄怀阳不敢再让张素华出去得罪人了,幸而需要黄妙云出面的时候并不太多,足以勉强应对。

老夫人思及张素华的种种表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因黄敬文的亲事,她还气恼得很,日日心情不畅,郁郁寡欢。

黄怀阳心态宽和,挨了一顿训,从福寿堂出去,脸都没黑。

黄妙云撑着伞,在福寿堂外等黄怀阳,她给他打着伞,浅笑道:“父亲,上团月居喝一杯茶?”

黄怀阳笑道:“好啊。”

父女二人在次间饮茶,黄妙云亲自沏的茶,她现在求知若渴,平常能学的东西,都愿意去学一学,经历过尼姑庵的日子,她方知道在父母膝下,不用为温饱操劳,是多么幸福的事,但绝不能就此安逸,居危思安很有必要。

假若黄家这一世还是要出事,她就像安娘子一样,去权贵之家教小娘子艺技,便可顾家人温饱。

黄怀阳看着黄妙云娴熟的沏茶动作,欣慰地笑了笑。

黄妙云递茶给黄怀阳,问道:“老夫人训斥您了?”

黄怀阳点了点头,道:“左右不过是我意料之中的话,无妨。”

黄妙云抱怨道:“表姑母得罪人是事实,您处处讲理,而且大哥的婚事,由您和母亲做主理所应当,她老人家强点鸳鸯谱,也说不过理去。还有平常的一些事,老夫人分明总是在挑剔您。”

黄怀阳摇头叹道:“这些不过是附生出来的枝芽而已。”

黄妙云不解。

黄怀阳道:“从前我做庶子的时候,我们母子之间虽然也谈不上母慈子孝,但我未曾和老夫人有过半句争吵。还是你大伯救了我之后,我与老夫人之间才发生了一些变化,旁人瞧不出来,我心里却都是明白的。人一旦有了怨恨,不管那人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此事无解,何须计较。”

正因为知道无解,也所以他也不想法子去解,想得开比较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