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确实实是他的脸，属于靖南王世子裴行奕的脸。

自己的脸、没了某重要物件的身体，纵是受了十八年皇室男儿精心的教养，可此刻他仍是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堂堂靖南王世子，竟然莫名奇妙地成了太监？！

“在这个世界，没有靖南王，更没有靖南王世子，只有大邺皇宫里的太监总管章福生。”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却比之前诱他进来的那一个要年轻些，可对方的话却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竟敢如此戏弄本世子！”

“只因你前世欠下了一笔情债，若不能还清债孽，每一世都会半生尊荣半生凄凉，最后不得善终。”

裴行奕又是一声冷笑：“若不能使掌心印记变为赤红，便会不断在虚境中轮回，生生世世受尽蚀心之痛，尝遍被辜负之苦。如此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对方沉默良久，方才幽幽地道：“至少，进了幻情虚境，你还有改变结局的机会……”

裴行奕心口一堵，但也知对方所言非虚，唯有勉强压着怒气问：“那本世子该如何做才会使这见鬼的印记变色？”

“还清了债孽，印记自然变红，印记变红，虚境会再度开启，你便能回去了。”

裴行奕终于没忍住又骂了声娘：“你说的这些不纯属是废话么？！”

“咳，反、反正就是如此，看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提示，这一世你要找的人是宫里的卫贵人。”

‘呯’的一下重重开门声，把正在屋里抹着桌子的小吴子吓了好一跳，抬眸望过去，便见他的师傅章大总管黑着脸从净间走了出来。

“师、师傅。”他结结巴巴地唤，可对方却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又是纳闷。

怎的洗个澡还能洗出火气来？难不成他准备的水太热或太凉了？

裴行奕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先梳理一下如今这具身体的记忆。

他在这此名唤章福生，是皇帝的近侍，少年时曾救过当时仍为三皇子的皇帝一命，三皇子登基为帝后，他便顺理成章当了内侍监大总管，如今也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至于那道神秘声音提及的卫贵人，本名卫沅，原不过八品小吏之女，因容貌出众被选入宫中，刚进宫便得了皇帝的宠爱，一时风头无限。

可惜好久不长，不过半年，皇帝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终于进宫，不久便被册为瑶妃，而卫沅自然便失宠了。

皇宫里不乏逢高踩低之人，卫沅出身本就低，又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绵性子，加之曾经独得帝王宠爱，遭了不少人嫉恨，如今失了宠，自然免不了遭些罪，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卫沅，在宫里过得还不如普通的宫女。

裴行奕不知那所谓的‘债孽’要如何才能偿还得清，不过依他之见，宫中女子毕生所求，无非是帝王宠爱、家族的荣耀以及将来的无上尊荣。

只要他想方设法助她重新得宠，甚至能让她将来能坐上太后之位，想来这桩债孽便能了结了。

此刻的他，皱眉望着前方不远处正被几名嫔妃截住去路的卫沅。

与周遭那几名衣着华贵的嫔妃相比，曾经得帝王宠爱的卫沅打扮得却异常寒酸，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绞着袖口低着头，任由那几名嫔妃对她热嘲冷讽。

“哟，这不是宫中第一美的卫贵人么？这般急急忙忙的，难不成奉旨承恩？”

“姐姐许是记错了，若真有圣旨，卫贵人还不打扮得跟月宫里的仙女般？”

“瞧她如今这副尊容，走出去还不怕惊了圣驾？”

……

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刻薄嘲讽之言，可卫沅却始终一言不发，一副任凭发作的模样，众女渐渐便觉得无趣，甩着帕子便走了。

走在最后的许嫔行经她身边时，假装不经意地用力往她肩上一撞，她一个站立不稳便摔倒在地上，许嫔轻哼一声，视若无睹地离开。

右手掌一阵痛楚袭来，卫沅脸色微微发白，看着手掌上的擦伤，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突然，一方洁白的帕子递到她眼前，她惊讶地抬眸，便对上了一张无甚表情的脸。

“章、章公公。”她结结巴巴地唤了声，也顾不得手上的伤，连忙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