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原来在子脩眼中,朕竟如此不堪。”
曹昂至此终于看出来皇帝一直在逗他,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道“这样大的事情,陛下怎么还是这般玩笑。”
刘协耸耸肩膀。
他感觉大约是跟这具年轻的身体融合久了,那些久远的少年心情好像也隔了几十年的时光一点一点回来了。
曹昂重又坐下来,道“那这个寿儿陛下要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刘协随意道“朕又不着急,等她们母女掰扯明白再说吧。”顿了顿又道“到底是朕的侄子,你平时看顾一二,别出什么事儿就好。”
曹昂忙应了。
刘协又翻了几个折子,看一眼天色,道“你回府吧。你这新婚燕尔的,总是在政务上泡着,回头嫂夫人该拿朕问罪了。当初你们成婚那一夜,就得罪了嫂夫人。”
曹昂又有些无奈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处理了城中豪族,皇帝原本压在身上的山好似轻了一些,平时言谈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身为皇帝,有时候性质来了也称呼他一声哥哥,叫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刘协谈到此处,笑道“一直忘了问,那日你回去,嫂夫人没找你麻烦吧”
当初曹昂的新婚夜,变成了长安城中的屠戮之夜。
曹昂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杀人理政,等到第二日傍晚时分回到府中,便一头睡去了,等睡醒了,不等跟新婚夫人说上一句话,又要忙着分田地,处理流民等事。所以夫妻俩这新婚之夜,直等了半个多月才算补上了。
曹昂虽然比刘协年长,但是这么直白跟人聊起新婚之夜这等事情来,还是难免有些羞涩的,因问的人是皇帝,只好忍羞笑着,也不能反驳。
刘协心里有数,一笑放他走了。
曹昂才出未央殿,就见杨修衣衫翩翩而来。
杨修见了他,笑道“曹都尉走了我估摸着你得这时辰走,这不就掐着点来了么”
曹昂看一眼天色,已是入夜时分,道“宫门快要下钥了。”
杨修笑道“我宿在宫中。”
曹昂一愣,就见杨修一路畅通无阻入了未央殿汪雨颇有些熟稔得迎着他,显然杨修这个点来见皇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曹昂微微皱眉,最近这位尚书令的儿子倒是跟陛下越走越近了。
陛下虽然信杨修,他却对杨修的父亲杨彪总有些警惕。
刘协一见杨修,就忍不住摇头笑,放下手中奏折,“德祖今日又有什么高见了”
杨修快步上前,用一种“快看这个大宝贝”的神色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来,“前几日与陛下论新政的措施,总觉得不够条理明晰,所以才会被陛下一问便倒。我这几日在家中,那可真是夜以继日,理了这一份文书出来,写得清清楚楚陛下,您瞧瞧。”
刘协笑道“那朕是得瞧瞧。”
自从杨修表明了心迹,要背叛他自己出身的阶级,为更伟大的事业而献身,这段时日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都来未央殿,夜夜都有新思路。
看着杨修,刘协总算明白了,历史上为什么那些新政变法最后总是失败的很彻底。年轻人异想天开也就算了,理想总是很美好,却忘了眼下要先站稳。就好比失败的王莽新政一样。
如今的杨修也是一样,若要说道理,谁都不如他博学多识。若论煽动性,谁都不如他口才好。
如果刘协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皇帝,就很难不顺着杨修的思路去向光明而伟大的未来,重蹈王莽的覆辙。
但是年轻人这样的理想是可爱的。
刘协不想打击杨修的积极性,于是也就听着,还认真跟他讨论一二,弄得杨修越发认真起来。
刘协只当每日繁重政务之后、沉重现实之外的一项娱乐活动,就好似听杨修说书一般。
“怎么样”杨修坐不住了,不顾礼节挪到皇帝跟前来,“写得不错吧你看着第三条和第七条,就是上次陛下给臣挑出来的问题,您看,我这次都修好了”
刘协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这是青年人才会有的蓬勃热血。
他点头道“果然不错。”
杨修果然喜悦,笑道“臣可没有问别人。陛下说过,此事不可为外人道。”
刘协手指按着那文书,感觉再这样下去有些不忍心了,微一踌躇,问出了半个月前就该问的那一句,“你父亲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