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 237 章(1 / 2)

最后的帝王 青色兔子 3022 字 14小时前

最后的帝王青色兔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刘协在卢毓的陪同下, 看过厂中造纸的整套工艺,浸泡原料、切料、洗料、烧制草木灰水、蒸煮、捣料、打槽、抄造、最后晒纸、揭纸。

整个工艺其实在上一世为皇帝的时候,刘协已经在借着手下“造出纸”后巡视过一遍,但是此时走过捣料的工作区, 看到一人脚踩踏板、使得另一端的石器击打到下方原料之时, 忽然开口道“这样用人力捣料, 费时费力, 何不用水碓”

话一出口,刘协先是微微一愣, 他上一世没想到要用水碓, 是因为不曾见过;但此时会提出水碓,却是因为在吴地这半年,就近走动时曾见到百姓以水碓杵舂稻谷, 比起人力来, 省时省力不只十数倍。

所谓的水碓,就是在河岸边,依照地势水流落差, 修筑立起来的水轮,借助河水流动之力,若平流则用板叶,若是落水,则用斜扇叶,通过水轮转动,带动横轴上的拍板, 起到抬起、落下石器,击打拍碎碾磨石舀中的稻谷。这法子在吴地算得上常见,刘协初见之时, 曾饶有兴致看过片刻,问当地人得知,这样的水碓昼夜不停击打,一日夜所得便抵得三人之功,更何况只凭借水流之力,不用其他损耗,实在是生产生活中的一项利器。

只是这法子需要依靠河流,所以在吴地多见,在长安却不多见。

因此长安城郊的造纸匠人仍是人力脚踏击打捣碎原料。

刘协见了,却联想到了南方多见的水碓,见卢毓不解,便道“回去朕叫人造一个,你一见便知道了。”

卢毓又陪他走过后面几道工序,见皇帝都沉默了,道“臣不知道水碓为何物,是不是惹陛下不悦了”

刘协回过神来,温和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朕只是想,这左伯纸也好,水碓也好,都是极好的物件,极好的技艺,可是要如何让天下百姓都能用上呢”他的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来,这是他的挑战,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卢毓愣愣听着,看一眼皇帝的神色,低声又道“那臣此前”他想要问,自己帮着万年长公主隐瞒有孕之事,是不是也惹皇帝不悦了。但是话到嘴边,总是问不出口。

“什么”刘协收回心神来,没有听清卢毓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卢毓飞快摇头,又引着皇帝去看新铸的铜活字。

直到看遍了城郊这座造纸印刷的大厂,乘上返回皇宫的马车,皇帝始终一字未提万年长公主产子之事,更没有提到卢毓在其中的作用。

卢毓眼见皇帝上了马车,他自己牵马等候在旁边,也将上马伴驾同归,终是忍不住,隔着车帘,因为看不见皇帝的面容,心头少了几分威压之感,敢于问道“陛下请陛下责罚臣。”

皇帝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有种略带随意的低哑朦胧,“为何罚你”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了。

卢毓垂头,低声道“万年长公主殿下的事情臣不该为她瞒着陛下臣辜负了陛下的信重,昨夜心里难受得紧,请陛下责罚臣吧,这样臣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少年嗓音里有了强忍的哽咽。

“罚你做什么”皇帝的声音像是从月亮上传来的那样渺远,他低低笑了一声,“你这不就已经在受罚了吗”

卢毓一愣,就见载着皇帝的马车徐徐向前,将他远远落在了后面。

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心中激荡,不觉攥紧了手中马缰,立志自今而后,不论何事,再不欺瞒于陛下,永不辜负陛下的信重。

少年眉目坚定,扬鞭快马追上去。

刘协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如果说他从这三世的经历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不管是呵斥的语言还是严峻的刑罚,都无法使一个人真正改变。当外在的限制与威压一旦去掉,那些被遏制的行动会更加猛烈迅疾。

一个人会改变,只会因为他想要改变,他的心要改变。

卢毓已经认识到了他的错误。更多呵斥的语言,又或者严峻的惩罚,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目前这样,就很好。

刘协深呼吸,嗅到秋夜凉风中草木霜的寒气。他一个加起来活了一百多岁的人,怎么会苛求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就事事尽善尽美呢他们都还是孩子,都还在成长的路上。

他愿意给他们一点时间。

第二日,曹昂找到皇帝的时候,后者正坐在未央宫仓池之畔,盯着眼前新修的一座立式水碓出神。仓池与宫外护城河相通,水流舒缓,那水碓每隔十数息才敲击一下,发出沉闷迟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