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危领大军至于徐州,凡是参与吕布一案的当地豪族,无一幸免。
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各州豪强大族都绷紧了皮,再不敢阻拦违背助农曹行事。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到了行刑的时节,午时三刻,阳气最盛的时候,吕布被推上城门,刽子手快刀一闪,就叫他人头落地。观者啧啧感叹,“据说这午时三刻的时候,人的影子最短。这个时候死了的人,连鬼都做不得。”
未央殿中,刘协得了消息,握着手中书卷沉默良久。他虽然有心要将军见太平,但终究事与愿违,反倒是用将军血迎来了太平人间。
“将他葬在并州五原郡九原县。”刘协轻声道“从前他同朕说起过他的家乡,那是个好地方。”
吕布一死,天下分田改制更没了障碍,是年冬已推行了分。最后剩的那一分,就不是大刀阔斧能完成的了。
朝廷说要车驾东归的消息传了一年之后,总算是来了准信,皇帝下令,于建安八年春,起驾回洛阳。
阳安大长公主刘华幽囚宫中已有五六年,她居住在长乐宫东南角的一处小小院落里,院门终年紧闭,只有宫人送饭送水时会打开细细一扇。阳安大长公主在这寂静的小院中,衣食无缺,可是也已经五六年未曾与外面的人说话。宫人不敢怠慢她,可是也不敢同她说话。她就每日诵读佛经,看阶前的青苔渐生,听着院落外偶尔飘来的一阵人语声。从前这院落内外都是很安静的,从两三年前,偶尔传来过几句孩童的稚语。起初阳安大长公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第二次听到的时候,她终于确认皇宫中有了小孩子,大约是皇帝已经成婚有子了,只不知道是哪家的淑女做了皇后。她这念头一起,便忍不住心中烦乱,忙捏了佛珠,又垂眉默诵佛经,止住从前那些凡俗心事。
她数着一年一年的光阴,待到了建安八年,事情有些奇怪了。她这寂静的院落外,连着好几日吵吵嚷嚷,虽然隔得远了,而她上了年纪听力也不似从前了,听不清楚究竟说的什么,但这些人一阵阵来,一阵阵去,又一阵阵说话,她却站在院落墙根处都听得到这是怎么了阳安大长公主心里一紧,难道是从前董卓旧事又起,外面的贼兵打了进来那伏德他们兄弟几个如今怎么样了他们身在何处她心中焦急,只是出不去这紧锁的院落,趁着宫人送饭的时候问过几句,得到的回应如从前一样,唯有沉默。
阶前青苔又生,建安八年的春来了。
这日阳安大长公主正坐在阶前,垂头梳理着肩头花白的头发,忽然听到院落外又人语喧闹起来这是这阵子常有的事情,她仍是用起了皱纹的手指梳理着花白的发。
忽然院门上一阵轻响,“吱呀”一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院门。两扇院门,彻底打开。
阳安大长公主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当初她在皇帝面前写下那封伏罪书的时候,早已做好了准备,此生大约是要死后才能离开深宫了。如今院门打开,是她的死日到了吗
院门外抢进来两位穿了鲜亮新衣的侍女,她们上前来扶起她,笑道“大长公主殿下,咱们要回洛阳了。”
阳安大长公主梳理着花白头发的手一顿。
洛阳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洛阳吗
她顺着侍女的力道,同手同脚往外走。
一阵春风缠绵而至,温柔拂落她眼角一滴浑浊的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