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后(1 / 2)

大唐探幽录 八月薇妮 2849 字 1个月前

阿弦遵旨落座,捧着金匙,却几乎食不知味。

高宗本也做样子端起了粥碗,然而如骨鲠在喉,竟是难以下咽。

殿内只听见阿弦吃燕窝粥时不时发出的响动。

阿弦向来不羁,尤其是在吃食上头,从不知什么叫做温文尔雅,在家中的时候虞娘子也会给她熬些燕窝来吃,她每次都只是用勺子搅一搅,然后端起碗来三五口喝光而已。

这一次因在御前,当然不好那么粗鲁,就收敛的用勺子来吃,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但仍不免发出些微声响。

尤其高宗也不言语,殿内格外之寂静,显得她吃粥的细微声音都格外聒噪刺耳。

之前高宗因患头疾,最恨有声音吵到,是以伺候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性,那伺候的宦官见阿弦如此,大感不适,又生恐高宗发怒,便忍无可忍地暗中咳嗽了两声提醒。

阿弦一怔,抬头看向那宦官,迟疑地停口。

她当然知道宦官在向自己示意,但阿弦并不知错在哪里,毕竟她已是这样“规矩有礼”了,一小口一小口如小鸟啄食,若在家中哪里这样不耐烦,把碗往嘴上一扣,即刻干净利落喝的精光,省事省时且省力。

阿弦不知,高宗却也察觉了,瞥一眼那宦官道:“你们都退下。”

那宦官吃了一惊,呆了呆后,只好躬身领命,同众人后退出去。

阿弦却不敢再吃,捧着碗又看向李治。

李治望着她懵懂的模样,唇上还带着点粥,一时失笑:“你吃你的就是了。”

阿弦看看那勺子,又看看碗,终于对李治道:“臣失礼了。”将勺子放在桌上,阿弦捧着碗,微微仰头,咕嘟咕嘟,几口之间,已经喝光了。

高宗定睛看着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另一碗燕窝道:“把这个也喝了罢,凉了就腥气了。”

阿弦见殿内并无别人,起身取了来,仍是三口两口地吃的精光。

高宗看着她近似豪爽的动作,眼底重又浮现些复杂之色,他慢慢地敛了笑,忽然问道:“对了,朕一直有个疑惑,你为何又叫‘十八子’?是谁给你起的这个?”

***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过。

兴庆殿外,被驱逐出外的宫人们疑惑地揣手等候,有时候他们听见殿内传出皇帝久违的笑声,有时候却又鸦默雀静。

眼见高宗服药的时候到了,这一场令人疑惑的召见仍未有中止的意思。

正在宦官们着急的时候,太平跟公主到了。

武后召见女官,自不足为奇,但皇帝也召见……这件事一大早儿就传遍了大明宫。

太平听说之后,又惊又喜,忙带着宫人前来。

门口的宦官如见救星,忙拦住道:“殿下来的在好,陛下正召见女官,不许我等打扰,如今已到了陛下服药的时候了,奴婢们正在为难,公主殿下能不能……”

太平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太平迈步进了殿中,来到内殿,果然见高宗在上,身旁左手边是阿弦跪坐在地。

太平忙先叫了声:“父皇!”上前行礼,又转头看阿弦,却见她面前放着两个空的碗盏,神情却还算安然无事。

太平原本也有些疑惑为何高宗会召见阿弦,如今见平安,才宽心笑道:“父皇怎么会召见女官?”说话间便走到高宗身边,扶着在旁落座。

高宗转头看一眼太平,道:“怎么,朕看一看大名鼎鼎的女官还要原因么?”

太平嘟嘴道:“您早该器重女官了,我先前说了多少次她能耐,父皇只是没听见。这会儿怎么开了窍呢?”说着又笑。

高宗看着太平烂漫的笑容,又瞧一眼旁边阿弦垂眸沉稳似的模样,两下对比,心头竟有些许微微地抽搐。

太平道:“不过父皇也别只顾着说话,您该服药了。”她拍拍手掌,外头的宦官捧着药碗巾帕等物鱼贯而入伺候。

素日高宗服了药,都要立即安歇,今日因召见阿弦,并无睡意,怎奈太平一再相劝。

高宗略微思忖,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抽空跟女官相处,是不是?”

太平道:“这怎么躲得过父皇的双眼呢?求父皇成全。”

高宗听到“成全”二字,一笑:“你虽然是好意,但实在太过顽皮,这又是在宫内,你且收敛些,不要闹出事来,反而连累了人。”

太平吐舌道:“说的我跟惹祸精似的,父皇您就放心吧。”

高宗又看向阿弦,道:“你就先随着公主去……改日,朕再传你进宫说话。”

阿弦听到“改日”,并不觉着欢喜,反而心头一紧,只得遵旨。

等宦官扶着高宗入内歇息,太平迫不及待地拉起阿弦道:“走,到我宫里去,我给你看新养的那只狮子犬。”

阿弦被迫跟着她出了兴庆殿,太平又紧走两步,把宫人们远远抛开,才问道:“父皇召你做什么?总不会是在说跟贤哥哥的事呢?”

心底一阵恍惚,昨日阿弦还惧怕皇帝会应承此事,但是一夜之间,已经翻天覆地。

旧的忧虑陡然消失,但新的问题却更加重大的迎面而来。

“陛下并没有提。”阿弦回答。

太平想了想,道:“那无缘无故召见你做什么?难道是要先看一看合不合适么?”

阿弦哑然。

高宗问她为何叫“十八子”,阿弦便将当初老和尚给起这个名字的缘由说了。

既然提到了“挡灾”的话,高宗便问起她身负异能之事,阿弦只得捡着些能跟他说的一一告知,高宗听到她所见鬼怪,想来也觉可怖,忍不住面露关切之意。

但那种眼神,反而让阿弦更加无法承受。

她早已习惯了皇家的冷酷漠然,如今见高宗露出这般表情,竟隐隐生惧。

且说太平将阿弦带到自己宫中,唤了那一身雪白,长毛垂地的狮子犬,那狗儿只才到人的小腿肚,头顶一撮毛还系着一颗珍珠,更显得可爱无比。

太平献宝似的把狗儿抱起给阿弦看,道:“你瞧,是不是比你的玄影还好看?”

那狗儿眼睛乌亮,看着如太平般天真烂漫。

阿弦笑道:“果然不错。”

太平道:“那跟你换行不行?”

阿弦道:“殿下当着面这么说,这狗儿会伤心的。”

太平倒是有情有义,忙抱紧那狮子犬劝慰:“我玩笑的,不会把你换走。”低头在长毛上蹭了蹭,把它放在地上。

两人坐了,宫人送茶酒果品,太平道:“昨儿在崔府里,本想跟你好好聚一聚,谁知那两个人看我看的甚严,加上贤哥哥他们早走,不由分说扯着我一块儿回了宫,连跟你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幸好今日你又进宫来,这是不是老天爷都格外开恩?”

阿弦苦笑:“说来该算是陛下开恩?”

太平哈哈地笑了出声,忽然眼珠转动,便叫伺候的宫人退下。

待人都出殿,太平起身走到阿弦身旁,在她对面桌前坐了,神秘兮兮道:“昨儿你见着崔师傅了?”

阿弦道:“见着了,怎么?”

太平期期艾艾道:“他对你……可怎么样?”

阿弦愣了楞,心底突然跳出了在书房里的那一幕:“什么怎么样……很、很好啊。”

太平歪头打量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