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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 捂脸大笑 3209 字 18天前

“什么?淮南出了民变?”身处前线, 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刘准也是一惊。

怎么会民变呢?淮南又不缺粮草,而且大军压境, 现在叛乱不是自寻死路吗?不过想是这么想,这事却不能怠慢。毕竟御驾在淮南, 若是让乱军冲入寿春, 可是要惹出大乱了。

不过谁去平乱,谁继续讨逆, 还是有讲究的。刘准思索片刻, 道:“宁朔将军所领的皆为扬州兵, 便命他回援吧。”

这个宁朔将军指的是刘琨。当初敌人列阵淮北,刘准担心无法御敌,特地让天子传檄,招扬州兵马前来救驾。但是现在打起了顺风仗,刘琨的存在就有点碍眼了。虽然同是姓刘, 但是刘准和刘琨并不同宗, 而刘琨名气甚大,放在身边简直要抢尽自家风头。既然如此, 扔回去平乱岂不正好?

至于豫州的城池, 还是他来攻克最好。

有了征东大将军的命令,刚刚渡过淮水的兵马, 有一半转过了方向, 赶回淮南郡。这动作自然瞒不过敌人的探马。

“淮南内乱, 运粮的役夫造|反了?我还以为要再拖些时候呢。”石勒森森一笑。

之前他可不是单纯避战, 而是在后撤的同时,收拢溃散的王弥部众。王弥手下流民居多,没了建制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又有晋军追在后面,只要给点甜头,就能收为己用。因此石勒的大军越是后撤,人数越多,到现在眼看有六万之众。这么多兵,可不是养来吃闲饭的。

“命前锋进逼汝阴,趁雨攻城!”

连雨确实让人心烦,也颇为消耗意志。本就打了一个月仗,晋军哪还有当初勇武?不如趁此机会打上一打。能不能取下城池还是其次,晋军手上的粮草,才是关键!

随着石勒一声令下,一直后退的汉国大军重新站定脚步,向着志得意满的敌人扑去。转眼间,淮水以北,再次杀声四起!

一声闷雷划过天际,司马覃猛地惊醒,浑身大汗坐了起来。天气明明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是寿春不同于洛阳,闷热潮湿,就算放置冰盆也不顶用。况且这小小郡府也没多少存冰,因而入夜之后,分外难捱。

见他醒来,值夜的宫人连忙上前,想要侍候。司马覃却挥了挥手,起身下榻,赤足走到了窗边。天上乌云遮月,银电闪烁,似是风雨欲来。若是天降大雨,能阻住乱兵吗?

原本好好的局面,突然就变得不可收拾。淮南押运粮草的役夫,竟然聚众反叛,短短几日聚起了两三万人。如今在淮南安家的士族还没建起庄园,乱兵一起,人人自危,就连寿春都失了屏障。

刘准倒是半点也不迟疑,命扬州兵回来救驾。司马覃本以为这点流寇顷刻就能绞杀,谁料石勒瞅准机会,再次兴兵。刘准的大军被死死拖在了淮水北岸,别说击溃敌人了,能守住汝阴,阻止石勒率兵渡河,就是天幸。

发往并州的羽檄,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伪汉正在迁都,并州局势不稳。梁子熙倒是派冀州兵马攻打曹嶷,引得他无法南下。如此一来,徐州也可发兵相救,只是若梁丰打败了曹嶷,也要把青州封给他吗?

为何他总能险中求胜,而自己这边,却频频遭难?难道真是神佛佑之?

一阵寒意窜上脊背,小皇帝打了个哆嗦,再也无心看下去,转身回到榻上。就这样半梦半醒,捱到了天亮。

明明没有睡好,司马覃还是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往朝堂走去。今日没有朝会,但是近来战事频频,他放心不下,总要招人问询。废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司马覃只觉精疲力竭,也吃不下饭,便命宫人传辛淑妃觐见。

这位辛淑妃出身颍川,也是高门之后,随南迁队伍来到寿春。刚刚入宫,就被司马覃封为九嫔之首,喜爱异常。除了侍寝,也经常唤来陪宴,倒是一朵可心的解语花。

谁料不多时,宫人带回了坏消息。

“淑妃病了?”司马覃皱起了眉头,“前日不还好好的吗?”

“应是昨夜大雨,感了风寒。”那宫人小心答道。

宫内嫔妃若是病了,是不能到御前侍奉的。司马覃叹了口气:“命太医好好诊治。再从内库寻些药材,赐给她养病吧。”

现在天子也是一贫如洗,宫内名贵药材奇缺,能赐给淑妃,足见恩宠。那宫人连忙领命下去。司马覃也无心再招其他人,草草用了膳食,就回去补眠了。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他只觉浑身都痛了起来,身上还有些发冷,也不知是睡的太沉,还是同样感了风寒。正想招太医前来看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陛下!太医说淑妃染了疫病!”

什么?!司马覃猛地站起了身:“什么时候染上的?”

“前日淑妃家人入宫请见,似是那时染上的。太医说,说……最好把她移出宫去……”

这明显是重病的征兆啊。寿春的皇宫不比洛阳,太过狭小,根本无法安置病人,唯有遣出宮去。

然而司马覃关心的不是这个。前日不正是淑妃侍寝吗?!

手指都颤了起来,他叫道:“快,快传太医!还有宫中的避疫之法呢?立刻清扫宫室,万万不能起疫!”

疫病可不分尊卑贵贱,一旦发作,十室九空!现在正值夏日,又是初到南地,万一控制不住疫情,可是要命的!

他关心的,只有小小的宫廷和自家性命。然而此刻,疫病已经随着战火和阴雨,蔓延到了淮水两岸。

刚刚打下了汝阴,就传来军中大疫的消息。石勒面色铁青,厉声问道:“现在有多少人染上了疫病?”

“怕是不下两千了……”军医头上汗水直冒,哆嗦着答道,“将军,不能再打了!南地瘴疠太重,还是早早撤吧!”

昨日还只有数百,今天就翻了几倍。疫病的恐怖,足以让任何将领胆寒。此地确实不能再待了!

“立刻拔营!出现疫病的,全数抛下。”石勒顿了一下,“不,把那些染了疫病的,送到晋军阵前!”

仗是没法打了,但是这疫病,并非不能利用。不论用何种方式损耗,晋国死的人越多,对他越为有利。说不定大疫一起,整个淮南都要垮掉!

不过自家兵马也要留神,石勒犹豫了一下:“并州不是传出过防疫的手段吗?你可知晓?”

那军医愣了一下:“将军是说佛子的避疫法?”

这名军医乃是匈奴人,当初随着《金刚经》传出的避疫法,他也是接触过的,便直接问了出来。

若是以往,石勒是万万不会承认什么佛子之说的。但是现在不比平时,他咬牙点头:“正是!照着法子避疫,止住病情!”

那军医不敢怠慢,点头称是。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石勒也叹了口气。这次豫州之战,恐怕只能草草收场。只是不知回到兖州之后,情况如何。青州的曹嶷若是被灭,他的地盘可就要被包围了。

如今也只有向长安求援。只盼刘曜能给他增些兵马,助他在兖州立足。

“什么?淮南发生大疫了?”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司马睿耳中。

这可跟预想的全然不同。疫病不比兵祸,防不胜防啊!

“立刻切断江道,阻止舟船入建邺,切勿让疫病传入江东!”司马睿也顾不得淮南那些世家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家性命。

大疫控制在一地还好,倘若蔓延到扬州其他郡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都督,切断江道,寿春那边怕是不好交代。还是尽快送药过江为好。”王导立刻道。

防疫是要防的,但是姿态不能不做。毕竟天子在寿春,还有数不清的世家挤在江北,若是断了他们的生路,恐怕后果比疫病还要可怕。

“这……”司马睿张口结舌,“可是疫病若是扩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