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将目光从秦晏殊脸上收回,转过头,对傅兰芽道:“在此处站着别动,我先去部署一二。”
不等傅兰芽回应,便走开两步,屈指成环,呼哨一声。
过不多久,便见散在四面八方的锦衣卫如数聚拢到他面前。
众人面色都极为难看,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有几个仍被南星派缠斗,暂且脱不开身。
此时秦晏殊笛声已奏起,且他音律显然比平煜更差得许多,刚一吹响,那原本固若金汤的琴声竟仿佛被泼入了一盆泥浆,顿时浑浊不堪,在场诸人听了一晌,都觉身上重担稍有缓解。
平煜匆匆扫一眼聚在跟前的众锦衣卫,未见王世钊,心知他此时多半早已躲到一旁,就等着双方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心中嗤笑一声。道:“你们一会随我去秦门别院,到那后,我回返府中对付南星派,你们继续留在别院保护罪眷,记得随机应变。”
傅兰芽依着林嬷嬷而立,听见此话,眨眨眼睛,抬头看一眼已跃到墙头奏笛的秦晏殊,看来,平煜依然不信任秦门,哪怕借用了秦门的庇护之所,他自己却不肯沾光,且还留下这么多人看着她们主仆,为的就是怕秦门突然倒戈。
可眼下已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哪怕父亲和哥哥在此处,恐怕也会这么做,不由感服地看一眼平煜。
平煜又对白长老道:“白长老,我们从正门处走,那处南星派的人最少,只有十余个,劳你带着我属下先去打掩护,等我将罪眷送出府,再在路口汇合。”
白长老应了,领着秦门中人及林惟安等锦衣卫去大门口安排。
平煜做好部署,四处找寻李攸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见他在院墙上呼来喝去,正打得热火朝天,不自觉面色一松。
事不宜迟,平煜不敢再耽误,遮遮掩掩带着傅兰芽主仆便往府外走,忽听大门口有人喝道:“不好,傅小姐逃了,快,去追!”
平煜心知白长老等人已经成功调虎离山,忙拉着傅兰芽主仆奔出府外,推她二人上车,自己也跃上马车,亲自持了缰绳,驾马而去。
片刻,李珉等人也从府中出来,跃上马车,
一路上空空荡荡,毫无阻拦,等行到路口,就听马啼声得得响起,白长老等人已从另一条路包抄过来。
一行人汇作一处,风驰电掣般朝浓浓夜色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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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城城门
一行车队刚交了通牒,顺利入了城。
当头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锦衣公子,面目清俊,神情却有些阴测测的。
正缓缓而行,听身旁马车中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咳,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掀帘上了车。
车上甚宽大,且亮着灯,邓安宜到榻前坐下,细细打量邓文莹的脸色。
“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邓文莹嘟了嘟嘴:“那雾里的寒气好生厉害,我服了好几剂汤药才见好,二哥,我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
“胡说。”邓安宜犹豫了片刻,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柔声道:“二哥给你吃的药最能固中益气,过两日也就好了,”
邓文莹将右手放在腮边枕着,眼睛看着邓安宜的衣角道:“二哥,昨日我听你跟邓荣议事,那位曾跟傅兰芽订过亲的陆子谦真来了湖南?”
邓安宜脸色一变,斥道:“你怎么回事?怎能偷听二哥说话?”
邓文莹微赧,避重就轻道:“那驿站的客房隔音不好,我路过时正好听到一句半句,又不是故意的。”
说完,见邓安宜淡着脸色不接话,撒娇道:“二哥别生气嘛,你也知道,我素来懂规矩,绝无偷听之意,真是无意中听到的。”
邓安宜见她脸色红扑扑的,动作时,领口微松,露出里头一截白皙的脖颈,不由心中一跳,佯作不虞道:“下回万不可再如此。”
邓文莹忙应了,还要说话,忽听马车外有一个清澈的男子声音响起,“请问,这是京中永安侯府的马车么?”
邓安宜眉头一皱,忙起身,下了马车。
车外很快便响起寒暄的声音。
邓文莹听二哥言语间十分热络,忍不住掀开窗帘一角,往外一看,就见一名年轻瘦削男子坐于马上,生得眉疏目朗,气度儒雅,只眉目间透着深深的疲惫。
他身后一行人,相貌气度却与他大不相同,个个目若寒星,气势凛然,且都佩着刀剑,倒有些江湖人士的作派。
正暗忖此人来历,就听二哥道:“前几日才听说益成也来了湖南,不想在此处遇见。既遇上了,不如一道随行?”
她恍悟过来,难道此人竟是陆子谦不成?
深深看他一眼,心生一计,放下窗帘,又敲了敲车壁,示意车夫唤她的贴身丫鬟上来。
只听陆子谦道:“难得子恒子如此盛情,只是在下来此是为寻人,若同行,恐怕会耽误尔等的路上功夫。”
邓安宜笑了笑,道:“无妨,我等先欲去荆州给外祖母贺寿,再从荆州取道回京,时日颇宽限,跟益成一道,并不耽误什么。对了,听说益成的内眷已然有喜,再过数月便要做父亲了,还未给你道喜。”
陆子谦陡然沉默下来,少顷,极为苦涩地一笑,正要说话,却见邓安宜身后下来一位婢女。
那婢女径直走到邓安宜身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小姐想问二公子,说听说傅小姐昨日到了竹城,此话可是真的?小姐说她曾在京城见过傅小姐一面,早有结交之意,又听说她这一路在锦衣卫手中吃了不少苦,颇为怜惜,也不知可有法子跟傅小姐见上一面,并无他意,就送些衣裳吃食,聊表心意。”
陆子谦先听到傅兰芽在竹城,眸子里不动声色地掠过一抹喜色,可转眼又听到“吃苦”二字,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