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坐在廊下垫子上,捧着腮看云起射箭,眼睛虽直直地盯着他,心思却已经飞到万里。
此刻的三郎如此无邪,然而方才看向蓝同樱的眼神委实有些奇异,明媚觉得以三郎的功力,恐怕抵挡不住蓝同樱的……明媚可不想好好地云起竟成了蓝同樱的裙下之臣。
反倒是景正卿,明媚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人性情如虎狼狡猾又如狐狸,跟蓝氏身上有着相似的气质……两人倒是半斤八两,动真格的话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故而明媚先撒娇把云起给拉了出来。
那边云三郎双脚拉开,挺胸抬头,张弓搭箭,双眸紧紧望着前头的靶子——早在他扬言要苦练之后,云飞就在后院给他特地设了个箭靶,坚持下来,的确是有进步的。
“嗖!”一支箭射了出去,三郎的心也提起来,幸好那支箭很给面子,直中红心!箭尾颤笃笃地在上面摇晃。
三郎悬着的心放下,忍不住一笑,回头就看明媚。
却见明媚呆呆看着,却似有点神不守舍。
三郎走过去,在她眼前轻轻地晃了晃手,明媚兀自眼睛不眨地……三郎失笑:“明媚,你在看什么?我又没有射向那边。”
明媚听到他近在耳畔的声音,这才抬头,看看云起,又看看那正中红心的一箭,后知后觉地拍手道:“果然射中了,三哥好生厉害啊!”
云起端详着她,他自非傻子,也能看出她并非真心想瞧自己射箭,于是便问道:“明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明媚一怔:“啊……”
三郎道:“看你好像出神似的,是在想什么?”
明媚对上他的双眼,想到心底的那个云三郎的模样,明媚眨了眨眼,说道:“三哥,我的确在想一件事。”
三郎好奇问道:“是什么?可以对我说么?”
明媚踌躇了会儿,开口道:“三哥,那个蓝小姐长得很好看……你……”
明媚望着三郎,过几天他就十岁了,这时候……问这种话,似乎太早,明媚思来想去,咬了咬牙,便只说道:“三哥,你不要总是跟她一块儿玩好么。”
云三郎愣了愣,望着明媚的脸色,哑然失笑道:“明媚,莫非你是在吃蓝妹妹的醋?”
明媚皱眉瞪他,不太高兴。
云三郎抬手,在她头上一抚,道:“我前几天是因加紧练习,才没有过去府里,你放心,我心里待你是跟蓝妹妹一样好的。”
明媚自然不太乐意,有些发愁地看着云三郎:“一样好?好歹我也是先来京的。”
云三郎从没听过她说这种类似吃醋的话,当下哈哈笑起来,十分快活:“那好,我就对你比对蓝妹妹要好一些,如何?”
明媚仍嘟起嘴,总觉得不放心,看了云起一会儿,终于默默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不管了。”
此日明媚回到家中,便先去见卫凌。
这几个月来卫凌颇为忙碌,往往是早上绝早出门,中午若是有空,便跑回来见上一面,晚上很晚才回来,将近年关,更是忙碌。
明媚问过府里仆人,听闻卫凌回来了,人在书房,自是大喜,忙便去探望。
将走到书房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隐隐传出,起先竟是端王的声音,说道:“异虢来势汹汹,已经攻占了东岭梁哥要镇,若是不想法子,云腾也要危殆了,兵部的人却迟迟地不批复不下示,毫无动静,竟显得天下太平全无此事,近来宫里又以皇上身体不适为借口,不许我多口,我瞧着,是有人想借机……”
明媚一听涉及军情,就有点不知要不要进去,迟疑着要退,然而廊下的侍卫是跟随端王的,却也看到了她,并不以为意,也不来拦阻。
于是明媚且止步。
听得卫凌说道:“这个时候你过去多嘴,他们自然更不会施加援手,乐得袖手看笑话,只有让云腾自救了。”
“如何自救?”
卫凌沉声:“死守无用,让他出击。”
端王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东岭往外,道路险阻,贸然深入恐怕更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还不如死守安稳。”
卫凌耻笑:“云腾不至于没有出击的胆量,只是想有个人推他一把罢了,何况云家在东岭那么多年,难道一个当地的亲信都笼络不到?以云爵爷的精明,必然有后招,看他愿不愿意送云腾去冒险罢了,东岭之后,就是异虢的都城寒寨,寒寨也是异虢人的圣地,是绝不容许别人侵入的,只要我们露出要进攻的姿态,他们必然会撤军回防。”
“你这是围魏救赵?”
“哪里,不过是虚晃一枪,寒寨是易守难攻的地方,然而如果晃的好,真的攻下了寒寨,异虢人都城被破,必然丧失斗志,成为流浪之犬,何足惧哉,就算攻不下,也会搅乱他们军心。”
端王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好,既然如此,我给云腾去信。”
卫凌说道:“尽快一些,事不宜迟……以云腾的脾气,如今必然正如一把火似的憋足了劲儿要烧起来,只差你吹这一口气了。”
端王不由想到云腾暴跳如雷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话真是……既然事不宜迟,那么我就先不回府,借你的笔墨纸砚一用。”
明媚听到这里,知道他们有了法子,忍不住也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里头静寂无声,大概是端王在修书,明媚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为妙,转身便要走。
此刻却听得里头卫凌又道:“眼看又一年过去了,你的那件事,是不是也该有着落了?”
端王并不回答,隔了会儿,才道:“什么事儿?”
卫凌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是王爷您的亲事。”
端王低低笑了两声,却不做声。
卫凌道:“王爷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开枝散叶之事?”
端王才慢悠悠道:“不急,开得太早,容易招人嫉恨,给人早早地剪除了枝枝叶叶也说不定。”
卫凌道:“王爷未免太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