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原本是记着曹知府的话的,只是来了桃源镇以后,一路上都是镇民们赞誉杜晓瑜的话,听了一耳朵,难免觉得不舒服,所以想借着包氏的手给这小姑娘一个教训,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只是不曾想,这丫头话里有话,字字句句戳她心窝子。
没错,杜晓瑜当初去府城玩的时候,无意中听秦夫人说知府夫人信佛,长年累月的吃斋念佛,她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知府夫人信佛是因为心中有愧,好像是年轻时为了和后院的妾室们争宠,利用了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在吃食里下了东西,结果让人趁虚而入,把假毒换成了真毒,知府夫人最后虽然斗赢了妾室,却也因此把自己的儿子作死了。
从那以后知府夫人才开始吃斋念佛的。
今天终于见着知府夫人本尊,杜晓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虽然拜了那么多年的佛,却是修了个佛面蛇心,一点长进也没有,不知道她儿子在泉下有知,会不会怨恨自己有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娘。
包氏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趁着知府夫人和杜晓瑜不注意,走到程锦绣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看这长相就是天生的狐媚子,难怪敢勾引我大哥还在事后反咬一口,当真不要脸!”
程锦绣咬着唇瓣,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杜晓瑜眼神发冷,看向知府夫人。
知府夫人这才回过味来,厉喝一声,“大胆包氏,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当着本夫人的面随意惩罚人,这是不打算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
包氏一愣,她之所以敢打程锦绣,全都是摸准了知府夫人会看在自己有孕的份上会多加纵容,哪里想得到这才一转眼的工夫,知府夫人就翻了脸。
包氏气不过,指着程锦绣给知府夫人看,“夫人您瞧瞧她这相貌,一脸的狐媚样儿,她之前敢勾引我哥哥,保不齐明儿就敢勾引知府大人,您……啊——”
包氏话还没说完,就被知府夫人一个巴掌打过来,脸上很快浮现几道血印子。
包氏捂着脸,还不等说话,就听知府夫人冷声道:“堂堂县令夫人,张口闭口就是‘勾引’这样下作的言辞,林县令的脸,算是被你给丢光了。”
“夫人,我……”包氏欲狡辩。
“包氏,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林县令黑着脸从楼上下来,眼睛里烧着两团怒火,要不是顾及包氏有孕在身,他早就出言狠狠教训了。
有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正妻,林县令心如刀绞,勒令一旁的随身丫鬟,“赶紧的,把夫人送回县衙去,在我回来之前,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包氏很少看到林县令发这么大的火,当下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夫君,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肚子里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又是这招!
林县令闭了闭眼睛,自打包氏怀孕以后,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用孩子来威胁他,之前也就算了,反正看在孩子的面上,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尽量满足她,可是今天不同,她得罪的可是未来的楚王妃,谁不知道楚王声名狼藉,心狠手辣,连皇帝的圣意都敢违抗的人,想要他妻儿的性命还不比捏死蚂蚁更简单么?
林县令心中直悔恨把这泼妇给带了出来,“一个个都聋了吗?本官让你们即刻把夫人送回去!”
小丫鬟们手忙脚乱,一边拽着包氏往马车边走的同时又得顾忌着她的大肚子,一个个战战兢兢。
等包氏的马车走远,林县令才看向杜晓瑜,声音压得很低,“杜姑娘,刚才的事是内子无状,冒犯了你,还希望你能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孩儿面上饶了她这一次。”
“无妨。”杜晓瑜心道这林县令倒还算个明白人,“知府夫人已经替我给过她教训了,我自然不会再放在心上。”
其实杜晓瑜清楚得很,林县令不是怕她,而是怕她背后的楚王,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这样低声下气,不过不管怕谁,只要怕就行了,她就是要狐假虎威。
发生了这样的事,知府夫人也待不下去了,走过来客气地说道:“我突然有些身子不适,就先回客栈了,杜姑娘,改日再叙。”
杜晓瑜挑眉,“知府夫人慢走。”
总算把这两个女人打发走,杜晓瑜这才看向程锦绣红肿的脸颊,“锦绣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伯母吧,她一直没下来,或许是在上面出了什么事。”程锦绣一边说,一边推搡着杜晓瑜进酒楼。
杜晓瑜不肯,她又道:“我真没事,回去找少东家讨一些膏药抹上就好了,伯母要紧,你快去吧!”
杜晓瑜这才不得已,朝着酒楼上的包间跑去,她还以为这半天都不见胡氏露面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曾想推开包厢门才见到胡氏正在捣腾桌子上那些没吃完的菜。
“娘,你这是做什么?”杜晓瑜满脸惊诧。
胡氏有些紧张,说话磕磕巴巴,“这些菜都没怎么动过,扔了怪可惜的,我寻思着带回去热热就能吃了。”
杜晓瑜理解胡氏的心思,今天虽然下了雨,可之前的干旱就注定了今年会粮食歉收,物价粮价是一时半会儿降不下来的,自然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值得珍惜。
杜晓瑜叹了口气,便也由着她去,“那您自个忙着,我去找锦绣姐姐。”
胡氏没想到杜晓瑜非但不嫌弃她捡吃剩下的饭菜,还同意她这么做,心中所有的紧张都消失了,轻快地应了声,“好,你去吧,我自己能忙活。”
程锦绣并没有回仁济堂,她整个人有些恍惚,走着走着就到了那天杜晓瑜救她的巷子。
地面上积了不少的水,她抱着双膝蹲在潮湿的墙角。
墙上被雨水冲过,又冷又硬,后背才靠上去,瞬间一股凉意贯串全身。
程锦绣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就着水洼里的水照了照自己红肿的脸,慢慢抬起手来,照着那红肿的地方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是狐媚子,是灾星,否则也不会连累晓瑜妹妹受了包氏那么大的侮辱,一口一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继续在杜晓瑜身边待下去,自己以后只会给她引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望着脸上多出来的几道血印子,程锦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泪水模糊了双眼,出了巷子,沿着小路朝着出镇的方向走去。
杜晓瑜到仁济堂的时候,一问才知程锦绣并没有回来。
“贺云峰,你再想想,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回来过?”杜晓瑜急得不得了。
“这种事我怎么能撒谎呢?”贺云峰也是急了,“会不会,程姑娘是去逛街了?”
杜晓瑜没好气地嚷他,“我打你一巴掌,你还有心思去逛街?”
贺云峰顿时噎住,“那,那她能去哪?”
杜晓瑜皱眉道:“糟了!锦绣姐姐一定是怕连累到我,自己走了。”
“什么?”贺云峰难以置信。
“别呆愣着了。”杜晓瑜道:“叫上几个人,咱们分头去找,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人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