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程松大脑里一团乱,知道自己让杨氏怀着身子跪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他简直快疯了。
“等我娘醒过来,给她一纸和离书吧!”杜晓瑜道:“我带她走。”
杜程松脸色大变,“不可以,你不能带走她。”
杜晓瑜觉得可笑,“你已经毁了她的十年,还想让她在这牢笼里关多少个十年?”
“我……我毁了她?”开什么玩笑!
“你敢说不是?”杜晓瑜怒咬着牙,“我失踪那年,你是不是打过她巴掌,骂过她没用?”
杜程松垂下脑袋,“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安慰过她,说自己总有一天能帮她找到女儿?”
“……是。”
“就是因为你的这些诛心举动,让我娘十年来一直活在内疚和自责中,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你要她如何立得起来?”
说到最后,杜晓瑜已然红了眼,吼得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不想想,刚嫁给你的时候,我娘她压根就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因为你,在所有人都责骂她说她有罪的时候,你这个做丈夫的非但不能将她护在身后,还一个劲地往她伤口上戳刀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娘从嫁给你的一天起就把你当成她的天,可是从我走丢的那天开始,她的天就垮了,连你都打她骂她,她怎么可能还振作得起来?
但凡你有点作为丈夫作为男人的良知,给她一两句鼓励,让她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看到一丁点的希望,她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些糟心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可是你没有,你亲手用最冷漠的语言杀了那个最爱你的女人,把她逼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说我目无尊长大逆不道,你还真以为我稀罕管你和那个贱女人的事?
我只是恨你,亲手把我娘逼入绝境,如今反过来厌恶她软糯呆滞,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你喜欢的梅姨娘,乖巧,温顺,善解人意,不正是我娘当初的样子吗?”
杜晓瑜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直接把杜程松给说懵了,呆呆地站着好久都没有反应。
杜晓瑜冷静下来,指着门外,“出去!”
杜程松陡然一个激灵,忽然上前两步,“筱筱,爹知道错了,你说的都对,是我害了她,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赶我出去,让我在这儿守着,我已经欠了她太多,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陪在她身边,我就真该死了。”
“我让你出去!”杜晓瑜胸口起伏不定。
“我不出去。”杜程松坚持要留下,“没等到你娘醒来,便是你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出去。”
“姑娘,汤药来了。”这时,翠镯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汤药。
“给我。”
不等杜晓瑜发话,杜程松直接把药碗夺过来,大步跨入里间。
丫鬟婆子们全都惊呆了。
甘嬷嬷更是吓了一跳,“爷,您不能来这种地方。”
杜程松径直走到床榻前,吩咐甘嬷嬷,“帮我把太太的嘴捏开,我给她喂药。”
“这……”甘嬷嬷看向跟进来的杜晓瑜。
杜晓瑜淡淡道:“让他喂吧!”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一刻,他的确是该陪在杨氏身边。
一碗汤药喂完,甘嬷嬷小声道:“爷还是出去吧,这里面血腥太重,会冲撞了您的。”
杜程松不得不再一次退回到外间来。
杜晓瑜给杨氏摸了脉象,还是很虚弱,她在杨氏的舌头下放了一片参片,又嘱咐甘嬷嬷,“你们仔细守着,我再去重新开一副药方。”
杜晓瑜来到外间,无视杜程松,直接提笔开药方。
“筱筱,你娘的情况怎么样了?孩子呢?”
杜晓瑜头也不抬,“你是想要我娘还是想要孩子?”
“我当然两个都想要,但如果孩子实在保不住的话,一定要把你娘给救回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怀上,毕竟只要大人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这话说着,你自己不觉得假吗?”
杜程松抿了抿嘴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没办法让你相信。”
“我相不相信你不打紧。”杜晓瑜把写好的药方交给翠镯,望向杜程松,“我娘醒来会不会原谅你才是重点。”
杜程松低垂下脑袋。
杜晓瑜没跟他多做纠缠,又去了里间。
孩子是暂时保住了,但眼下棘手的是杨氏的脉相很虚弱,今天晚上很关键,绝对不能出了任何差错,否则一个不慎将会是一尸两命。
能做的都做了,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杜晓瑜一直坐在床榻前,不断地握着杨氏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送过去。
大夫来的时候,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又被甘嬷嬷给打发了回去。
甘嬷嬷回来后对杜晓瑜道:“姑娘回去歇着吧,奴婢们在这儿守着就是了。”
“我不困。”杜晓瑜道:“我也不能走,否则一会儿要有个突发情况,你们大晚上的喊谁去?”
甘嬷嬷叹气,低声道:“爷也还在外头等着呢,奴婢劝不走,要不,姑娘去试试吧?”
杜晓瑜冷脸,“管他做什么,他喜欢守,就让他守好了,娘都能怀着身子跪一个多时辰跪到见红,他守一晚上不过分吧?”
甘嬷嬷不敢答话。
杜晓瑜很快转到正题上来,“再加一床棉被。”
棉被很快送来,杜晓瑜给杨氏盖上,然后就这么干坐着等。
里间的杜晓瑜没敢合眼。
外间的杜程松也愁了一夜,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天明时分,杨氏醒了过来。
杜晓瑜本就没睡,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惊喜地喊了一声,“娘,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