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说是我工作室的,他白纸黑字签下了合同,如果违约,就要立刻归还所有欠款,还要加赔违约金,大约四百万。”
听到合同和欠款两个字,景女士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过去的十几年里,她长久生活在对这两者的恐惧中,因为它们毁掉了自己本应优渥且富足的生活。
“如果您是打算帮肖景深解除合同,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拿出一千万,就可以带走您的儿子。”
下一瞬,端着玻璃水杯的年轻女人语气转为冷冽的讥嘲:“十二年前,您可以用一千六百万救回您的儿子,九年前您可以用九百二十万救回您的儿子,五年前您可以用四百七十万救回您的儿子,一年前,您儿子已经榨干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终于换来了自己的自由,可您依然没有出现。”
随着桑杉的话,景女士的脸色变得苍白到可怕。
放下水杯,看着对方的眼睛,桑杉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仿佛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声色皆淡淡,唯有出口的话,变得更加诛心:
“景女士,我一直想着你多久能出现,毕竟出现得越晚,说明你残存的一些东西越多,可惜了,从他走红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您的迫不及待,真是太明显了。”
这话似乎真成了一把刀,把沉默的景女士捅得太疼,她抬高了音调说:“桑小姐,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过问。”
“正是因为母子间的事情没有人过问,他才会独自背负债务把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时光都用来还债了吧?没有人去问整件事里面他是否是无辜的,只因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你……”
“如果没有这层母子关系,你作为诈骗案的疑似从犯应该去跟检察官解释自己这些年挥霍的钱财里有多少是涉案非法收入,然后去坐牢,而不是安安稳稳地躲起来,眼睁睁看着别人用半条命去偿还你们在道德和法律两个层面上的缺失。因为那个别人是你的儿子,所以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牺牲他了是么?”
景女士反唇相讥:
“桑小姐,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么?现在景深欠的是你的钱,说白了你也是趴在他身上吸血,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你的长辈说话?”
景女士在心里希望桑杉能生气,希望她站起来拍桌子,希望她色厉内荏地说点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因为那些都是她现在想做,却没有气力做的事情。
可是女人没有,她反而笑了,很愉悦地笑了:
“是啊,我把他培养成明星,用他去赚钱,趴在他身上吸血,反正我也不是他妈。”
我们生活在一个赞美亲情的国度里,母亲的身上有着叫奉献的标签,孩子的身上有着要孝顺的桎梏,这些东西维系着我们这个社会在以一种人们期望的模式运行,通常情况下,我们也称之为道德。道德可以做盾甲,可以做刀剑。
就像此刻对景女士的一刀见血。
看她的表情,桑杉知道她是疼的,可是疼过之后呢?
她不会忏悔,也不会去承担自己的错误。
这就是道德的可怜之处了,它是绳索,可是剪断了,也就断了。
所以不择手段如桑杉,常常踩在道德的底线内外,却从不触碰法律。
“我是没办法。”景女士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眶已经红了,“我是真的没办法,我手里没有钱,我给他打过电话的,我跟他说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大不了休学躲两年,反正警察要找的是他爸,不是他……我那个时候躲在一个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的地方,手机也换了,我根本不知道他要自己还债,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什么都晚了!我能怎么办?我们这一家子,他爸人不人鬼不鬼,他又已经陷进去了,我能怎么办?我没有钱!我也怕别人找到我!我只能继续躲着!你以为我不心疼他么?!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让他年纪轻轻背上这一摊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