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与绝望,在遇到这些军人之后变成了某种愤怒。
那愤怒是漩涡,是风暴。聚合了所有人的负面情绪,冲向这些其实已经疲惫不堪的军人。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与敌人进行了殊死抗争,却在是寸寸失守,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
他们其实并不是这些吴侬软语中所说的兵老爷。他们来自于内陆,被紧急调过来参加这场战役,他们来的时候,是拿着军饷的,可是走的时候留下的是自己兄弟的性命。
敌人由海陆空三方对他们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攻击,而他们的军队甚至连一架能打落飞机的炮,都找不出来。如今,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被打得没了心也没了胆,就连枪都丢了,
他们的冤屈,又能跟谁说呢?
军人与百姓对峙着,眼中都有着仇和恨,这时,一个牵着马的军官走了过来,他的马上坐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他看起来与整个背景画风都不符。衣着是那么干净,马也显得十分精神,脸庞生得白净,眼中还有旁人都没有的着亮光,整个人是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走过来的,而那个世界并没有死亡。
看着军官以及军官的枪,百姓们冷静了下来,他们中最恼怒的人也不再说什么。
“大家赶路要紧,聚在这里容易被飞机看见。”
这位军官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听见飞机两个字,有不少人打了个哆嗦。
在他们的逃亡之路上,除了陆军的追击之外,飞机时不时的空袭就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于是所有人继续赶路,他们的队伍那么漫长,混着逃难的的平民还有“撤退”的士兵。
在那位军官身后不远处,一些更落魄的军人堆里,一个高大又沉默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接着,他大喊了一声“快躲起来!”
一大段本就结构松散的队伍立刻像是洒出袋子外的黄豆似的散落开来,其实所有的人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到最后只能瑟瑟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有人甚至因此滚下了山道生死不知。
飞机果然来了,飞机又走了。
废墟一般的土地变得更加像是一片废墟,被轰炸和扫射过的山路上。有人在哀嚎,有人在痛哭,有人已经失去了生命。
从灰土堆里爬出来高大的男人野狗似的摇头抖落沙土,他看一看四周,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挣扎着从一条沟道里爬了上来。不知道是为了躲避轰炸,还是因为过度慌乱,他们滚了下去,竟然捡了一条命。
在这样的满目疮痍中。幸存的人们继续往前走,他们的身后是死亡,前面未必是生,但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走着走着,高大的男人,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他走过去,在一具穿着军装的尸体下面发现了一个孩子,孩子很瘦弱,但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那几个学生看见了孩子都冲了过来,摸脉、看脖子、看四肢,然后惊喜地说:
“孩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被头发遮住了眉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往前搜寻着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