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叫你什么?(1 / 2)

漏光 阿白 1939 字 1个月前

连夜的大雨勤恳洗刷这座城市,马路边积了黄浊污水,卷挟着垃圾和树叶朝低处汹涌奔去。

遇到大开的井盖,管他上边曾经写的是“雨”还是“污”,一股脑陷进去,形成一个龙卷风似的水涡。

雨势既猛又急,加之能掀折雨伞骨的飓风。

这种时候路边公共设施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交通近乎瘫痪。路上人却不少,大多是中年男女,人手一把狼狈扭曲的雨伞,有的躲在车里,有的挤进路边小店,背着手踱步,假装光顾。

这种天气谁不想窝在家听听音乐喝杯咖啡——没办法,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就知道了。

6月8号,下午4点43分。距离高考最后一科结束还有17分钟。

也是这个时候,瓢泼的大雨渐渐停歇。但天没有放晴,低气压的乌云密布一整个上空,没有丝毫缝隙可以漏得下光。

在那样黑灰色调的画面里,人们眼前都像遮了块毛玻璃,只去扫视大的色块,对于细节自动忽略。所以角落里安静停着的那辆黑色panamera,也就没平时那么耀眼了。

希遥把车停在那儿的时候,路上的积水还没有此刻澎湃。怪她脱离学生时代已久,记错了考试时间,来早了两个小时。两小时过去,大概轮胎底已经积了泥沙,车轮里卷进落叶。

她倒没有不耐烦,只是坐得有点腰酸。黑色包臀的连衣裙摆随她抬手揉腰的动作上移,露出一截光滑的大腿。乍然暴露在冷气里,白而莹润的皮肤一阵麻意,好像浸了窗外的雨色。

她也是晃了晃神才意识到,这几天气温骤降,已经可以不开空调了。

车窗摇下,灌进潮湿污浊的空气。希遥手伸向后视镜,摘去软软塌在上边的一叶糜烂枯黄。头顶这棵参天的法国梧桐大概生了病,盛夏的季节,大半个树冠都枯萎了。

树梢的雨滴激落,必必剥剥落在希遥的小臂上。她缩回手,顺便关上窗。胳膊上的雨滴汇聚成一条细小的水流,沿指尖湿了她的裙摆。

她却在想,需要补个口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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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卷铃响了三遍,考场里很安静,除了卷子和答题卡掀动的声音,没人说话。当然——也不准说话。

教学楼角落的考场在这种雨天更是阴森,原白的试卷纸潮乎乎地捻不开,桌椅都是一股青苔味。

一群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即将迎来一个史无前例的盛大暑期,接下来只需要拿好准考证和身份证,收好书包下楼去。校门口人山人海中会有等待他们的父母,手里捧着鲜花或者零食,接过他们手里并不沉重的考试用具,而后揽上他们的肩膀。并且,不会细问考得如何。

伏城跟着人流往外走,证件丢进裤兜,0.5mm黑色中性笔和涂卡的铅笔别在校服左胸的口袋沿。

本来还有块橡皮,出门时一个女生撞了他一下,掉了。正想捡的时候,又被同考场急着挤到身边跟他同行的高彦礼踩了一脚,瞬间成一枚炭球。

于是伏城的腰未弓先直,放弃了拯救那块橡皮。反正暂时也用不到了。

一直走到校门口,高彦礼还在企图说服伏城参加今晚的班级聚会。理由是有他在才热闹,其实只是为了他自己一旦表白失败,好有个伏城在旁边替他打个圆场。

伏城耐心听完高彦礼的陈词,笑了一声:“我真的有事。”

适逢脚步迈过自动伸缩门的铁轨,人群在此呈扇形分流,向左向右,各不相同。没等高彦礼开口,伏城伸出手,重重揉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摇得晃了晃:“哥们,加油。”

随即他脚步后撤,面对着他微笑后退,直到隐没在人群中,才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高彦礼无奈站定,看着伏城穿过马路又左转,走到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下。

没有一秒犹豫,利落地拉开了黑色panamera的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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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讲评书听故事的汽车频道在这一天统统换成高考实时报道,希遥一连换了几个,要么是采访刚考完的学生感想,要么是解读今年的新高考政策,更有丧心病狂的,居然讲起数学最后一道导数题的答案。

斜倚在副驾驶的伏城都还没什么表示,她自己先尴尬了。让刚考完的孩子听这些东西,她觉得有点太郁闷。

她只好一边开车一边调频,一手把着方向盘,斜着身子去按触摸屏。目光在道路和频道界面之间游移着,没提防,伏城伸手过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

“听听怎么了?”伏城轻笑说,“我考得挺好的。”然后又扬扬下巴,“看路。”

他的手是不凉不暖的温度,握住又松开,那份温度在腕骨稍纵即逝。暧昧得太过刻意,希遥眉尖挑了挑,没说什么,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想听就听吧。

等到最后一小问答案揭晓,她才转过头去:“做对了吗?”

伏城摊开手掌,歉意笑笑:“没有。”

希遥怔愣一瞬,弯起嘴角笑了。伏城盯着她鲜红的唇,饱满光亮,唇线优美而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