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 / 2)

盛唐风流 凤鸣岐山 4746 字 1个月前

“过河!”

李显眼神过人,尽管没认真去计数,可只略扫了一眼,便已惊觉先前那短促的苦战之下,唐军竟然折损了近十分之二的兵力,心头不禁为之发沉,可李显却不敢让全军停下来休息上一阵,甚至顾不得去打扫一下战场,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

时值枯水期,原本波澜壮阔的布哈河如今却是水流平缓,尽管河面依旧有四十丈左右的宽度,可即便是最深的河心处也不过仅有三尺左右,对于全部都乘马的唐军来说,过河并不算甚难事,无需搭浮桥,只消涉渡时稍加留神便可保无恙,此际李显将令已下,诸军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分头纵马下了河滩,有条不紊地向对岸涉渡而去。

“殿下快看,东、南有警!”

就在唐军刚展开队形过河之际,一名眼尖的士兵突然惊呼了起来,瞬间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身后,只见东、南两个方向上烟尘大起,显然有大队骑军正向此处高速冲来,唐军官兵全都不禁有些子慌了神——不是唐军不敢战,而是此时已无一战之力,别说战了,在高速杀来的敌军面前,便是要逃怕都难了。

“快,加速过河!”

眼瞅着大敌将至,李显也不禁为之头皮发麻,他很清楚一旦被敌军追上,那便是全军覆没之下场,事到如今,李显除了驱赶众军加快渡河速度之外,也没旁的法子好想了,好在唐军兵力并不多,又已展开了过河队形,倒也不致于被吐蕃人杀个半渡而击。

“殿下,您快走,末将请命率部断后!”

“殿下,末将自愿断后,您先走!”

“殿下,敌军大至,不可力敌,末将断后,您赶紧走!”

……

李显所部渡河的速度很快,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全军冲过了布哈河,可此时从两个方向掩杀而至的吐蕃大军也已冲到离河岸不足两里的距离上,无数的马蹄敲打着大地,如雷般的马蹄声中,烟尘滚滚,杀气漫天,很显然,马力已疲的唐军光靠亡命飞奔已是很难摆脱敌军的追袭,必须有人留下来断后,有鉴于此,李贺等人纷纷聚集到了李显身边,各自高声请命道。

望着一众将士们那一张张疲惫却又满是激情的脸庞,李显的双眼不禁有些子湿润了起来,轻轻地咬了咬唇,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第二百一十一章横刀立马

烟尘滚滚中,很难看得清汹涌而来的吐蕃军究竟有多少的兵力,可就那烟尘的规模而论,两路吐蕃军的总兵力加起来绝对不会少于四万人马,别说两路齐至了,哪怕只有一路杀来,也绝不是师老兵疲的李显所部能抗衡得了的,纵使有着一道布哈河为屏障,却也万难挡得住吐蕃大军的兵锋,毫无疑问,在这等情形下,留下来断后其实就是送死的代名词罢了,可一众大唐将领们却无一退缩,个个抢着要玩命一搏,此情此景叫李显又如何能不感动万分的,只不过感动归感动,却不会因此而影响到李显对局势的推断能力。

从布哈河口到昆仑垭口还有足足三天的路程,当然了,这三天指的是策马急行的脚程,若是步行的话,少说也得大半个月的时间,距离确实不算短,若是真要逃,凭着照夜狮子马的神骏,李显自忖能顺利地甩开追兵,然则照夜狮子马就一匹,除了李显自己能逃走外,其他将士们怕都难以逃过此劫,哪怕李显早已另有安排,也恐难以更改这等悲惨之结局,而这显然不是李显所愿意面对的结果,无论是为了将来的大计着想,还是为了一众将士们的忠诚之心,李显都必须而且只能赌上一把大的了。

“全军听令,后退一百步,下马结阵!”

眼瞅着吐蕃大军先锋已冲到离对岸不过一里半的距离上,李显不敢也不能再犹豫了,一扬手,止住了诸将们的请愿,面色坚毅无比地下令道。

“殿下……”

李显此令一下,诸将全都傻了眼,茫然不知所谓,唯有宁远将军赵朴初反应最快,忙一张口,便待要再进言上一番。

“不必多言,孤意已决,行动!”

大敌将至,李显没时间,也没耐心去解释个中蹊跷,不等赵朴初将话说完,已毫不客气地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下令道。

“是,末将等遵命!”

这一路行来,李显屡创奇迹,诸将对李显之能自是尽皆心服口服,此时见李显决心已下,自不敢再劝,各自躬身应了诺,依令后退布阵不迭,而李显则单人独骑地立于河岸边,一派单人可当百万军之从容气度。

“过河,杀光唐贼!”

吐蕃大军来得极快,最先赶到河边的是东面冲来的一支人数约莫三千的先锋大队,领军的是一名千户长,此人或许是一路急追得气闷无比之故,这一见李显单人独骑地立于对岸,也不管其中是否有诈,呼喝着便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河水里,气势汹汹地向对岸冲去,大有一鼓作气将李显就此拿下之气势。

送死的来了!眼瞅着吐蕃军先锋马不停蹄地发动了冲锋,李显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丝冰冷的笑意,可手底下却是一点都不慢,行云流水般地取下腰间的大铁弓,搭上三支雕羽箭,深吸了口气,拉满了弓弦,微一吐气,一声弦响之后,便见三支羽箭急若流星般地飚射而出,速度之快,竟鼓荡出了尖锐得惊人至极的破空之声,生生将数千人抢渡的声浪压了下去。

“嗡……”

羽箭激射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快得尖锐而巨大的轰鸣声刚刚响起,三支羽箭便已几乎同时命中了目标——吐蕃先锋大将马死、人亡,紧随其后的打旗兵手中粗如儿臂的旗杆拦腰而断,黑色先锋大旗飘落在滚滚的河水中,起起伏伏地顺水漂向了远处。

“嘶嘶……”

李显单人独骑立于河岸边的身影着实是太醒目了些,其张弓搭箭的动作自是全都落入了吐蕃众将士的眼中,然则却并无多少人将之放在心上,毕竟从李显所站的位置算起,离众人少说也有一百四十步左右的距离,这等距离虽尚在硬弓的射程之内,不过么,箭支射到此处,基本上也就是强弩之末了的,杀伤力虽有,却也有限得很,然则众人却万万想不到李显一个连珠三箭之下,竟能取得如此可怕的战果,霎那间原本正兴奋地在河水中奋勇涉渡的吐蕃诸军全都被震得呆若木鸡一般,倒吸气之声响成了一片。

“本王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眼瞅着一众群龙无首的吐蕃官兵傻愣愣地站在河水中,李显一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气运丹田,爆出了一声震天的大吼,音量之大,简直如同雷霆暴虐一般惊人。

“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列阵站在李显后方百步外的唐军官兵一见自家主帅如此神威,自是不用有人起头,齐刷刷地便嘶吼了起来,声浪喧天中,杀气冲霄而起,哪还有一丝疲兵之模样。

当先杀到的吐蕃先锋人数不过与唐军相当而已,先前之所以无视唐军布阵以待的情形发动强渡,不过是因着一鼓作气拿下唐军的思想在作祟罢了,此时见主将已死,而唐军气势又正旺,自是全都起了疑虑之心,哪还有先前抢渡之勇气,乱纷纷地便全都又退缩回了岸边,那等乱象一出,生生令得从南面赶来的吐蕃骑军也就此失去了一鼓作气冲过河对岸的机会,不得不在离河岸稍远之处停下了狂奔的战马。

大军冲锋最忌讳的便是半道上骤然停顿,只因如此一来,原本激荡的士气必将因此而跌落至谷底,倘若再加上各部互不统属的话,那可就是彻底玩完了,好在此际与唐军之间隔着条布哈河,无需担心唐军趁势进袭,否则的话,此时的两路吐蕃先锋骑军只怕都难逃一败,哪怕两部加起来的兵力足足比唐军多了一部有余,也绝然改变不了惨败之命运。

“呜呜……”

后续赶到的两路吐蕃大军中显然有能人,对于眼下这等纷乱的局面似乎相当的不满,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凄厉地鸣响着,原本乱成一团的两路吐蕃先锋骑军闻令则动,很快便有如百川入海一般地汇入了后方的本阵之中,前后不过仅仅一柱香的时间而已,两路吐蕃大军已顺利地整合了起来,一个气度恢弘的大阵便已出现在离河百步之远处。

噶尔?钦陵?果然是这厮!李显始终在默默地观察着吐蕃军的动态,这一见吐蕃军如此快地便整顿好了阵型,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沉,再一看其中军大髦上的徽号,立马便判断出了吐蕃大军主帅的身份,脸色虽平静依旧,可心里头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些日子以来,李显挥军纵横青海,大小血战无数,始终握有主动之权,或者说李显自认主动权在握,可自打先前那场血战之后,李显这才惊觉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乐观,别的不说,至少声东击西的撤退方案十有八九已被噶尔?钦陵识破,否则的话,便无法解释噶尔?钦陵为何能如此迅速地赶到此地,若不是唐军在最短时间里便击溃了三员吐蕃勇将的阻截,此时的唐军只怕已是彻底玩完了的,面对着这等强人,李显实是不敢再有丝毫的小觑之心,然则李显也不是个怕事之辈,既然一战已是不免,李显自不肯有丝毫示弱的表现,不管内心如何波澜起伏,端坐在马背上的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故,静静地等待着吐蕃军的下一步行动。

“哒。哒、哒……”

吐蕃军并没让李显久等,阵型刚一整顿好,就见一名骑将不慌不忙地策马走出了中军,空着手不紧不慢地向着河岸行去,此时此刻双方加起来数万大军一片死寂,天地间唯有那有如鼓点般清脆的马蹄声在轻轻地响着。

好一员大将,这厮十有八九便是噶尔?钦陵了!李显眼神过人,尽管那名骑将还远在两百步开外,可李显却已看清了其之仪容,虽素未谋面,可李显却能凭此肯定对方之身份,只因此人身上那等从容之气度实非常人所能拥有,纵观李显所熟知的大唐诸般名将里,也就只有李绩、苏定方、裴行俭等寥寥数人能有此气质。

“对岸可是大唐周王殿下么?某家噶尔?钦陵在此有礼了。”

那员骑将策马来到了河岸边,面带微笑地对着河对岸的李显拱了拱手,声线平和地寒暄了一句,虽没见其如何作势,可那话语声却有如在李显身前述说一般,浑然无视了彼此间四十丈之遥的距离。

呵呵,好高明的内力修为,这厮果然不简单!李显本身便是内外兼修之人,一身内力虽尚未修到巅峰之境,可也差得不远了,自是能明了对方的了得之处,虽有些惊异,可也没太在意,这便笑着还了个礼道:“小王正是李显,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佩服,佩服。”

“殿下过誉了,某愧不敢受,殿下乃金贵之人,既来敝国做客,还请多留几日,容某略尽地主之谊方好。”

李显的回答同样是平淡中见真功夫,一点都不比噶尔?钦陵逊色丝毫,这手能耐一出,噶尔?钦陵眼神里立马闪过了一丝的精芒,但却并没有旁的表示,只是笑呵呵地提出了个邀请,其神态就跟老友相邀一般轻松自如,丝毫不见半点的杀戮之气。

“多谢将军美意,只是小王出门久了,有些恋家,改日当再来拜访将军,不劳远送,将军还是请回罢。”噶尔?钦陵要玩气度,李显自是不遑多让,哈哈一笑,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