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自松鹤院传来,不由分说定是月姨娘在弹奏。
杨妡嘴角微弯,很快敛住, 跨进了门槛。
魏氏脸色阴沉地坐在大炕上,身前的蜂蜜炖银耳只喝了半盅就撂在那里,杨娇低眉顺目地捏着美人锤在给魏氏捶背。
杨妡问过安,笑着对杨娇道:“三姐姐, 换我来, 我也表表孝心。”
杨娇想一下,将美人锤递给她, “祖母近些天腰背疼,五妹妹稍微用点力气。”
“好,”杨妡应着, 脱鞋上了炕,对魏氏道:“要是祖母觉得疼或者轻了,就告诉我一声。”
魏氏翻翻白眼没吭声。
窗外琴声悦耳,听在她耳朵里却像穿心的剑, 扎得她肉疼。
这阵子她算是听出门道了,每当夜里那两人翻滚过,第二天月姨娘就会心情舒畅地当院抚琴。
起先弹些《凤求凰》、《相思引》曲子,魏氏朝杨归舟发作过两回,“姑娘们天天在这里晨读,她弹那些淫词艳曲是什么意思?”
月姨娘可怜兮兮地答:“馨月蒙伯爷怜惜,心里欢喜,不注意才忘了形,只是凤求凰乃千古名曲,几时成了淫词艳曲了?”
杨归舟无言以对。
月姨娘倒是识趣,话虽如此说,却果真换了曲子,换成了《风入松》、《清夜吟》曲曲都是月下漫步,花间对酌的畅意悠闲。
西跨院与正房仅一墙之隔,琴声飘飘悠悠,好像长了腿似的,专往魏氏耳朵里钻。
魏氏空有一腔怒气发作不出来。
正郁闷着,忽听琴曲换成了《秋夜长》,这是首闺怨曲子,本是表述妇人为远征的夫君赶制战衣,依依难舍的情怀,可在月姨娘弹来,却格外多了些缠绵旖旎之情。
魏氏重重吐口气,感觉捶在背上的美人锤也变得缓慢起来,一下一下正合在琴声的节拍上。
魏氏再忍不住,劈手夺过美人锤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屋里几位姑娘根本摸不着头脑,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
杨妡一下子落了泪,泪光盈盈地问:“孙女哪里犯了错?可是用力太大了?”
魏氏有口说不出,愤愤地瞪她两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吧。各自抄五遍《孝经》,明天送来我过目。”
几位姑娘静默无声地行礼离开。
出了松鹤院,杨妡掏帕子擦了擦脸。
杨姵同情地道:“也不知祖母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发那么大脾气。”
杨妡低叹一声,“我惹得祖母不快,总归是我的错……可我也不想,就想尽尽孝心,也让三姐姐松快下胳膊。捶得时候久了,其实也挺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