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鸢微微一笑:“倒了。”
如玉愕然:“主子……”
“皇后的汤药,应当由承乾宫的人来煎,本宫不该过问。皇后以为呢?”年素鸢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地笑。
“年贵妃可是……飞扬跋扈。”
“多谢皇后赞誉,臣妾从来都跋扈,否则也断不敢对皇后素来‘宠爱’的熹妃下手。”
皇后沉默。
良久之后,她才幽幽地说道:“来人,伺候本宫更衣,回宫!”
执凤印(三)
皇后走了。
年素鸢又回了关押明椒的小黑屋,拾掇拾掇,也不捆着她,就让她趴在床上养伤。这几百下鞭伤、打伤,足够她将养两三个月的了。
然后,她回到暖阁里,等胤禛。
她知道胤禛一定会来的。
年素鸢从午后一直坐到落日西斜,又坐到明烛高照,胤禛却始终不曾到翊坤宫来。她一度以为,自己又一次猜错了胤禛的心思,毕竟那位爷可是被康熙亲自下过“喜怒不定”的考语,做事几乎不能以常理衡量……
啪、啪、啪!
外间响起了静鞭的声音。
原本昏昏沉沉的年素鸢登时精神一震:他终于来了!
年素鸢领了宫人,在宫门处跪迎胤禛。
胤禛的步子很急,将外头飘落的雪花带了几瓣进来,打在年素鸢脸上,冰冰的凉。
“过来。”胤禛吩咐道。
年素鸢朝宫人们使了眼色,示意她们不必跟来,才跟着胤禛到了暖阁里。
“说罢。”胤禛在炕上一坐,神情有些严肃。
年素鸢福了福身,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胤禛肯定已经去过承乾宫了,皇后多半已经跟他说过事情的经过。她最好的做法就是,实话实说。
胤禛听罢,点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了下文。
年素鸢垂手立在一旁,并不着急。胤禛没有发怒,就意味着他并不打算找她的麻烦。只不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皇上,已有一年了。”距离她重生,已经整整一年了。
“为何不同朕说?”胤禛猛地拔高了声调。
“臣妾并无证据。”
“你也可以同今日一般,逼迫熹妃……钮钴禄氏道出一切!”
“皇上,当日熹妃身处高位,又远在东宫,臣妾如何能够逼问于她?”年素鸢决定撒个小谎,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真实一些,“臣妾也是等她来了翊坤宫之后,几经逼问,才肯定了这件事情!”
她的情绪似乎颇为激动,已经隐隐带了几分哭音。
胤禛站了起来,靠近她,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体与书桌之间,低声说道:“你可以先同朕说的,朕会彻查。”
“臣妾方才说过……”
“朕会彻查。”胤禛重复。
——彻查?彻查了又如何?当时弘历是你最宠爱的孩子,当时福惠还不会说话!即便你查出了真相,焉知你会不会为了保住那“唯一成材”的孩子,放弃了我,还有我们已经死去的孩子!
年素鸢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应生生咽了回去。只不过,她的眼神已泄露了她的情绪,哀痛,却恐惧。
胤禛盯着她看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信朕。”
他用的是肯定句。
年素鸢沉默不语。
“年妃……”胤禛的声音很低,萦绕在耳旁,带着丝丝的阴冷,“你——不信朕?嗯?”
年素鸢微不可闻地笑了:“并非是不信,而是臣妾知道,皇上心中从来只有江山,没有美人。”
因为他心中只有江山,所以他随时可以为了江山而放弃美人。
也因此,可以为了江山的继承人而……
胤禛抬起手,顺着年素鸢的鬓边滑落,极轻,也极冷。他的手渐渐滑到了她脆弱的咽喉上,似乎只要稍稍用劲,便可以掐断她的脖子。
“你在撒谎。年妃,你在撒谎。”
“那日在延禧宫,你是故意将钮钴禄氏带回来的。不是为了带回来逼问真相,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些旧事,你很肯定。朕记得,圩兰盆节过后,你突然‘染上疯病,胡言乱语’,对熹妃避之不及。早在那时,你便已经知道了。”
“你——不信朕。”
年素鸢闭了闭眼,狠狠心,说道:“纵使皇上今日亲手杀了臣妾,臣妾也依旧要说,皇上心中只有江山,没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