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有得到禁止离开命令的少泽顺其自然地将这个沉默归纳到批准跪安的范围内,转身脚下扬起一阵雪尘,撒丫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等少泽跑远了消失了好一会儿,雷切这才仿佛睡醒了似的,他放平了微微皱起的眉心,犹豫了一秒后,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脚,男人的步伐沉稳而安静,相比起少泽踩在雪上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男人走在雪花上时,尽管依旧一步一脚印,却悄然无声得像黑夜中行动的猫。
这样的安静却让那哭泣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进男人的耳朵里,当他低下头顺着那一串凌乱的狗爪子脚印往前走时,速度也不见多块,对于挡在面前的枝叶,男人总是很有耐心地一一温柔将它们撩起,弯腰走过,然后再轻柔地放下树枝让它们回归最开始的伸长趋势。男人的步伐相比起去救人更像只是在散步,很显然,对于这场热闹,雷切其实并不像少泽想象得那么热心——
直到宁静的天空忽然被一串急促的犬吠划破。
熟悉的犬吠让男人漫不经心拨开挡在眼前的松枝的手猛地一顿,紧接着,犬吠的声音变得小了一些,当他抬起头顺着犬吠的方向望去时,一阵就像是奶狗才会发出的哀嚎让男人湛蓝的瞳眸原本淡漠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就好像世界上最凶猛的野兽般暴露出毫不掩饰的骇人精光——
啪地一声,原本轻轻捏在男人手中的松枝被应声折断。
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几乎是瞬间消失,没有人知道,整个绝翅馆里,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比二号楼的王更加会埋藏起自己的情绪。然而,在那双如同苍穹般湛蓝的瞳眸眼底,几乎满到快要溢出的怒气将漂亮的天蓝色侵染成了更深邃的冰蓝。
随手扔下折断的树枝,原本那懒散的模样终于收敛了起来,男人浑身的肌肉倏然变得紧绷,下一秒,仿佛一只离弦的箭般,红发男人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奔跑起来——
火红的头发伴随着男人的奔跑雀跃在深绿色枝头与白雪的缝隙之中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林间传说的身影矫健异常,那一步步深深踏入积雪中与飞溅扬起的雪尘似乎在无声地说明,错综复杂的树林和厚厚的积雪并没有阻碍到男人对于目标方向的坚定,压着积雪的松树枝条刮在脸上生疼也完全没有阻碍他前进的速度,当松树林中因为这来意不善的陌生闯入者惊起一群飞鸟,群鸟翅膀扑簌和鸣叫声中,雷切终于感觉到,成年男人的大叫和怒吼距离他原来越近——
就在不远处,那些人群在叫嚣着什么,他们似乎十分愤怒,当他们重重地踩在那或许早已被践踏成了一堆烂泥的雪地上时,仿佛那每一步里都饱含着愤怒的火焰,乱糟糟的叫骂声响成一片,当雷切渐渐靠近,依靠着那乱成一片的吵闹,他确定对方至少有四个人。
期间,他当然没有错过狗崽子既嚣张又炸毛的犬吠,非常奇怪的是,从这样的犬吠声中,从来没有学习过动物情绪的男人却几乎轻而易举就听到其中的紧张还有轻微恐惧,不到一个月来的同吃同喝同睡,狗崽子的叫声在雷切听来,熟悉到可以掰开了揉碎了一声叫唤当做一个句子来听。
当男人因为突然而猛烈的急速奔跑气息有些不稳,眼前终于变得开阔,夹杂着不同语言的叫骂、懦弱的哭泣——这些对于雷切来说,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当狗崽子像个疯狗似的狂叫变得清晰又立体时,男人那本该英俊此时却如同鬼厉般的面容终于放松了些。
面前是一棵生长茂密的松树挡住了出口,他终于减缓了猛冲的速度,当他来到这棵在他和那条他亲自取名叫隼的哈士奇幼崽之间唯一的阻拦物面前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握住面前那手腕粗细的松树枝头,修长的指尖倏然收紧,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发力而凸显狰狞,随着一声巨大的木质断裂声,前方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被白雪反射得有些刺眼的光线从缺口处射入——
雷切站在树林中,只是一眼,就将几米外开空地处的情况迅速收入脑海里——就如他所料,四个面目狰狞强壮的成年男人站在空地的正中央,在他们的身后似乎还蹲着一个身材偏小的年轻人,而在他们所有人类的最前面,雷切终于发现了他要找的那位。
传说中的“撒手没”狗崽子阮向远,此时此刻,狗崽子毛茸茸的大尾巴警惕地夹在后腿之间,它刺着尖利却不够强壮的乳牙,耳朵不再跟平时卖萌打滚时候那样往后倒下而是警惕地高高竖起——狗崽子就像愤怒的小鸟似的浑身炸毛成了一团球,它弓着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长成真正成全背毛的灰色毛发还是毛茸茸的样子,此时此刻却像个刺猬似的一根根炸开耸立。
雷切忽如其来的闯入很显然也让前方空地上陷入僵持的所有生物都猛地一顿。
就连那位原本蹲在树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年也停止了哭泣,他停了下来,抬起头似乎有些疑惑地望向雷切出现的位置,在看清来人时,少年的瞳眸中惊喜一闪而过。
而那些身上带着明显的三号楼标志的人叫骂的声音也像被人掐住喉咙了似的被突然截断,他们怒气冲冲地拧过脑袋,似乎是想看看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狗崽子之后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蠢货来打断他们的好事,殊不知,那站在树林中,手上还抓着一根手腕粗细树枝的身影另他们那么的熟悉——
那是儿子被欺负了以后来找茬的狗爸爸……
呃。
不对。
站在松林中迟迟不动的,是绝翅馆二号楼当之无愧的王,三个月拿下顶楼房间的记录至今没人能打破,在进入绝翅馆的第二个星期就因为空手折断了一名犯人的腿而传开了名声,第一次王战就把前任王打得头破血流脑浆四溅。
他是雷切。
不算绥和mt,四号楼那个整天神秘兮兮笑得像个神经病似的王曾经对他做过大家公认非常到位的总结,那句话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不要惹他,压根不是人类。”
而现在,这位被评价为不是人类的人类以最不像人类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在场的四个三号楼犯人傻了。
哪怕只是隔着十余米遥遥看着,那扑面而来的凌厉气息却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起来,此时此刻,他们终于能体会到,为什么那群二号楼的蠢货,平时看上去嚣张跋扈,到了这个男人面前的时候,各个乖得像恭迎天神下凡的小白兔。
不是没有看过雷切打架时候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心知肚明,在me不在场的情况下碰上雷切,哪怕他们的人再多一倍,也没有一点胜算。
“妈、妈的!雷切?!”四人之中最先从惊愕中醒过来的那名犯人结结巴巴地低声咒骂,“怎么是他!”
“喂,雷切不是不管楼层之间的事情的吗?”另一个人有些紧张地回头扫了眼树下,显得有些犹犹豫豫,“而且谁叫这个小子落单——作为一个新人落单难道不是在对我们发出邀请吗!”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越说越心虚。
而不远处的哈士奇幼崽是看见男人出现后第一个做出反应的生物,在四个犯人还在各种讨论的时候,狗崽子已经前后脚并用地撒丫子奔向他的坚挺靠山。
在阮向远刹不住车一头撞向雷切之前,配合默契绝佳地,男人弯腰一把从雪地上捞起了浑身滚满了雪粒的狗崽子。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举起冲自己哈拉哈拉吐舌头的狗崽子在跟前看了看,在目光扫过狗崽子毛茸茸的大嘴边时,男人的目光猛地一顿,瞳孔微微缩紧。
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沾染在狗崽子灰白色毛发上的、被雪划开变成了一抹淡淡湿润粉红色的血迹。
“啊,出血了。”
男人淡淡地说,随即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不远处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四个犯人。
作者有话要说:避免混乱,整理下。一号楼王:绥狱警:少佳二号楼王:雷切狱警:少泽三号楼王:mt狱警:雷伊斯四号楼王:白堂狱警:雷伊克_(:3)∠)_四号楼王设定是中年大叔,影篇有戏份。目测是受_(:3)∠)_西皮未定,这位大叔就是姑娘们之前说的那种军师型,靠脑子爬上来的_(:3)∠)_
☆、第二十二章
雷切十岁那年,曾经拥有过一只很漂亮的折耳猫,那是他的父亲送给他作为九岁成功跳级升上初中的升学奖励。
哪怕是过了很久,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当这名叫隼的狗崽子一个不顺心就狼心狗肺张口就咬,或者在他说话的时候听得不耐烦就抱着爪子翻来滚去的时候,男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他拥有一只小猫,那只小猫有多么粘人。
那只圆润的折耳猫异常轻盈,眼睛圆圆的似乎充满了好奇,会在每天早上会跳上床轻轻舔他的脸叫他起床,会在他看书的时候懒洋洋地蹭在他脚边晒太阳或者喵喵叫着求抱抱,那是一只似乎离开了雷切就活不下去的小母猫,曾经雷切走到哪儿几乎都带着他。
直到有一天,这只调皮的小猫在二楼的飘窗边上玩耍,因为试图去抓挂在窗栏上的那个带着像是毛线球的绳子,一失足从二楼摔倒了一楼的花丛里——当时,就坐在窗边看书的雷切目睹了一切,在小母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掉下去后,当时只有十岁的雷切愣了愣,随即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中的书——人们都说猫有九条命,那只漂亮的小猫确实没有死,它摔断了自己的右腿。
当这只猫抬起头时,一眼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它的小主人。小猫艰难地从花丛中爬起来,毛茸茸的背上还挂着几片蔷薇花瓣,瘸着腿踉踉跄跄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走向它的主人,然后喵喵地叫,就像往常一样用脑袋去讨好地蹭它的小主人的裤脚。
当时,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雷切少爷这只是吓傻了。
他们甚至以为能看见少爷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滴出几滴象征着稚气的眼泪。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等到,雷切沉默了片刻之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后退了一步。
当时年仅十岁的他转过身,用平淡的语气吩咐下人叫来了专门为小猫重金聘来的兽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弯下腰去摸一下那只可怜的小猫的脑袋,甚至没有给予它一个安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