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公。”
午时过后,楚天涯与萧玲珑、何伯等人,带上了几名青卫与虎贲,往白诩家中而去。
萧玲珑的心情挺复杂,她一直认为,白诩与楚天涯之间出现裂隙,都是由她而起。到现在洛阳正当用人之际,军师白诩却托病不出,她难辞其咎。更何况,白诩还是七星寨的老人,是她的四哥,曾经对她也是多有照顾。如今闹到这般田地,她心中更是自责与失落。
何伯一席话说到了萧玲珑与楚天涯的心坎上,他道:“牙齿尚且咬到舌头,五根手指也不是一般长短,自己人闹点小别扭,再也正常不过。只要彼此坦承磊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楚天涯深以为然。在这一次的太原大撤退中,他的确有些地方没有照顾到白诩的感受。但也是迫于大形势的不得已而为之。反过来,当时如果因为一味的牵就白诩而误了大事,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如今再要修补他与白诩之间的关系,也为时不晚。
白诩的家座落在安从坊,与楚天涯的家宅隔洛水而望。一行人来到白府门前,看到大门紧闭也没有一个站哨的军士,门前立了一块木牌子“家主疾恙恕不见客”。
一行人看到这牌子都停住了。楚天涯笑了笑,说道:“白毛狐狸毕竟是读书人,多少有些书生意气。老爷子,有劳你了。”
何伯也不多话,拐杖与单足在地上一点,轻盈如猫的蹿上了墙头,从里面打开了门。
楚天涯等人走进去时,方才看到里面慌张的跑出两名小吏前来应声,是白诩的心腹属下,军机处的帮随。
“拜见主公!”两名小吏迎头就拜,慌张不已,“不知主公大驾光临,属下死罪!”
“免了。”楚天涯淡然道,“军师呢?”
“军师,他……”小吏吱唔道,“军师深染风寒极易传染,至今卧床不便见客。”
“正好,我带来了关中远近闻名的名医,来帮军师治病。”楚天涯道,“朝前引路。”
“呃……这个……是……”小吏一脸的仓皇,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楚天涯等人看到小吏这副神情,都是心照不宣的明白,白诩肯定没大病。
沿着一条林荫小径朝府内走了不到百步,楚天涯就看到白诩迎面小跑而来,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脚下的鞋子也是松垮的笈拉着。跑到楚天涯等人面前,白诩一头拜倒以额碰地的直磕头,“属下不知主公亲临,有失远迎,万请主公恕罪!”
“起来、起来!”楚天涯急忙亲自将白诩扶起,抚着他的手道,“敬谦,至从入洛诸事纷扰,直到今天才来探望于你,还望你不要挂怀。”
“属下岂敢、岂敢!”白诩真有点诚惶诚恐。
虽然白诩心中多少是有点不满,也一直都有傲气,暗暗的笃定这次除非主公亲自屈尊来请我,否则我就一直托病不出了。但毕竟主臣有别,待到楚天涯真的亲自来了,他才发觉自己仿佛是有些矫情过头了。如今正是危急用人之际,他身为晋军的军师、楚天涯的左膀右臂却因为个人意气而撂了挑子,这多少还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再加上今天的这阵势的确是非一般的大,除了主公楚天涯,准主母萧玲珑也来了,老爷子都来了。他白诩要是还不知好歹放下书生臭架子,那就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所以现在,白诩的惶恐不安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来,敬谦,我这里请来了关中有名的神医,给你瞧一瞧病。”楚天涯挥了一下手,一名须发灰白的六旬老者背着药箱上前打拱作揖。
“这……属下岂敢劳烦主公费心。些许小疾,服些汤药不日即可痊愈了。”白诩连忙道。
“无妨,先让神医给你开两副药吧!”楚天涯笑眯眯的道,“这些日子没有你在身边,我就感觉像是残废一般,手脚都不灵便。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了!”白诩只得应诺。再推辞,就真的矫情过头了。
于是医师和白诩一起进了后堂,把脉开药忙活了半晌。楚天涯等人则是在正堂用茶,静心等候。片刻后,白诩整了衣冠来到正堂,五体投地对楚天涯正拜下来,“小生拜谢主公鸿恩,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之!”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楚天涯云淡风清的微笑上前将他扶起,“原本敬谦卧病,我本不该因为一些俗务前来叨扰。但是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敬谦帮忙斟酌,我还真是难以把握火候。眼下就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问敬谦的意思。”
白诩一听这话,马上就眼睛发亮了。
之所以有脾气而且矫情撂挑子,还不是因为白诩多有在乎?赋闲的这些日子,白诩人是闲下来了,可是心却没有一刻闲淡,无时不刻不在关心洛阳的大小事宜。可是他既然“托病不出”了,就不好再去管东管西,因此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眼下楚天涯可是给了他一个大台阶下,主动向他问计。这样的契机他要是还不抓住,那他就真不是那只白毛狐狸神机军师了。
“请主公示下。”白诩马上道。
“是这样的。”楚天涯微笑道,“朝廷派来使臣,正式册封我与张孝纯为宣抚使与京兆府知府,却又派了一个通判来插一脚。依你之见,我们该要如何安排这个通判?”
白诩一听,心中更加明了,这样小事,主公怎么可能无法定夺?这是主公故意找了个茬子来请他重新出山罢了。
楚天涯这样的做法,也是最大程度的顾及了白诩的颜面,给足了他台阶。白诩心中即是庆幸又是惭愧,连忙道:“小生以为,官家迫不及待的册封主公,是因为东京危急,朝廷急盼主公前去驰援。眼下大宋朝廷无比的重视与仰仗主公,正是主公一飞冲天坐地起价的大好时机。”
“坐地起价?”楚天涯笑了,“依你之见,我得给朝廷开点条件?”
“对。”白诩斩钉截铁的道,“朝廷一向仇视河东义军,把我等视为山贼草寇,却又不得不仰仗我等。时值今日,朝廷册封主公为封疆大吏主理洛阳京兆府的军政大权,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却又派了一个通判来监视,仍是透出一股防范与憎恨的意味。既然事实已经是这样,我等也就不必跟朝廷惺惺作态了,不如索性拿出草寇的姿态跟朝廷谈条件!——救驾可以,得有好处。常言道无利不起早,何况是杀人越货的山贼?”
“哈哈!”楚天涯听了大笑不已。
倒不是因为白诩这番话说得有多露骨有多有趣,而是——白诩真的是站在他楚天涯的角度与立场,来出谋划策了。
白诩的潜台词其实就是,我仍是河东义军的人、仍是主公忠实的属下!
“四哥之语颇为在理。”萧玲珑不失时机的插了一言,“朝廷对我从无恩信,此番火速册封无非是因为东京危机兵临城下。要我十万弟兄替他卖命送死,怎能不给出一点实在的好处?”
“郡主所言极是。”白诩对萧玲珑拱手拜了一拜,面带微笑。
他这个表情和眼神,是人都看得明白,是要与萧玲珑“当众和解”。
“还是四哥高明。”萧玲珑也笑吟吟的回礼。
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那依军师与郡主之见,我该怎么和朝廷谈条件?”
“首先,封王。”白诩毫不犹豫的道,“就连童贯那样的鼠辈,花费无数钱粮买回一个燕京都封了王爵,主公有可不可?”
“说下去。”楚天涯淡然一笑,爵位之类的东西,他真是不在乎。但是,他不在乎并不代表那东西没有用处。相反,在眼下这个战乱之秋人心离丧之时,如果能有名正言顺的王爵,的确是很好办法。就好比当年三国战乱之时汉帝早已是形同虚设,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便就占据了人心与道义的至高点,这就是实在的好处。
能够被官家与朝廷正式封为大宋的异姓王,加上占据西京洛阳这样的“风水宝地”,楚天涯想不一鸣惊人也是难事。
“其二,如果朝廷答应封主公为王,那么官家派来的通判许翰,就不够格。”白诩说道,“少说,也得派个皇子来担任此职,方与主公的身份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