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理工科是我的弱项,以后请多多指教!”
“那就先干杯吧!”
谷秋莎举起红酒荡漾的杯子,菲佣已搬上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这是她特意请酒店厨师来家里做的。
男孩用果汁与女主人干杯。席间的气氛颇为融洽,谷秋莎与父亲接连向司望提问,没什么能难倒这孩子,无论天文地理历史哲学,都能娓娓道来。就连路中岳也问了道军事题,关于“二战”的德军坦克,没想到司望竟如数家珍。
最后,谷长龙问到了当今的经济形势,这个三年级的小学生答道:“未来三年内,全球经济还将保持相对繁荣。中国的房价至少还会翻一到两倍,想要现金保值的话可以买房。如果想要投资证券市场,建议明年买些基金。”
“有子如斯,夫复何求。”
老爷子长叹一声,看了看餐桌对面的路中岳,令他面色发青地低头。
晚餐后,男孩没有过多留恋:“谷小姐,我要回家了,跟妈妈说好时间的。”
“真是个好孩子。”
谷秋莎越看越觉得舒服,忍不住亲了亲男孩脸颊,嘱咐司机把他送回家。
看着司望坐进宝马远去,她下意识触摸嘴唇,刚才是第一次吻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巨大的别墅随之冷清寂寞,父亲早早回房睡觉了--他参加这顿晚餐是被女儿硬逼来的,至于丈夫
路中岳更是如此。
怅然若失地回到二楼,她在走廊与路中岳打了个照面,他冰冷地说:“今天,那个叫黄海的警官,来找过我问话了--关于贺年的死。”
“问你干什么?”
“因为,那个人。”
她知道路中岳口中的那个人是谁:“是啊,你是那个人的高中同学,贺年是他的大学同学,而你却是我的丈夫,贺年被杀前在我们集团工作,又是我发现了他的尸体。”
“因此,我成了嫌疑对象。”
“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她刚要离开,又抓住这个男人的胳膊说,“今天为什么对孩子那么冷淡?”
“你的孩子吗?”
“就当作是我的孩子吧。”
路中岳摇摇头:“这是你的权利,但与我无关。”
他用力挣脱妻子的手,走进书房挑灯夜战《魔兽世界》了。
谷秋莎回到卧室,屋里没有一丝男人气味,她躺在宽敞的大床上,抚摸自己的嘴唇与脖子。
路中岳已经三年没在这张床上睡过了。
他们的第一次相识,是在1995年3月,申明与谷秋莎的订婚仪式上。当时,路中岳坐在申明的同学桌里,早已喝得醉醺醺的。申明拖着谷秋莎过来,要给最好的朋友敬酒。路中岳却没撑住,当场吐得稀里哗啦。
谷长龙因此注意到了路中岳。原来,他与路中岳的父亲曾是战友,后来他去了教育局,老路去了区政府,成为一名颇有权力的处长,两人保持不错的关系。当年谷长龙经常到路家做客,对路中岳还留有几分印象。
路中岳大学读的是理科,毕业后分配进南明路上的钢铁厂,距离母校南明高中近在咫尺。他是厂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但工厂处于半停产状态,平时闲得要命,常去找最近的申明看球或喝酒。
申明没什么朋友,每次聚会要拉人,他都会想到路中岳,就这样跟谷秋莎也熟了。他们装修婚房时,路中岳还三天两头来帮忙,搞得申明很不好意思。
1995年6月,申明出事的消息,是路中岳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谷秋莎一家为了避开申明,特意去云南旅行了一趟,回家后发现路中岳等在门口,双眼红肿地说:“申明死了!”
路中岳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警方在南明路边的荒野中,还发现教导主任严厉的尸体,确认是申明杀死了严厉,因为凶器就插在死者身上,刀柄沾满申明带血的指纹。他逃窜到钢铁厂废弃的地下仓库,结果被人从背后刺死。
终于,谷秋莎泪流满面,虚弱地趴在路中岳的肩膀上,直到把他的衬衫全部打湿。
她非常内疚。
假如,当时可以救他的话?假如,父亲没有执意要把他开除公职与党籍?假如,她能稍微关心一下绝望的未婚夫,哪怕是去看守所里见他一面?
可她什么都没做,留给申明的只是失望与绝望。
谷秋莎原本设想过申明的未来,必然因此一蹶不振,丧失十余年奋斗得来的一切,却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条惨烈的杀人之路,更没想到竟有人从背后杀害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仇恨?
申明杀教导主任是为复仇,那么他对于谷秋莎与她的父亲,恐怕也有强烈的怨恨吧。
说不定,教导主任只是第一个仇杀的目标,接下来就是……
她又从内疚变成了恐惧。
谷秋莎大病了一场,病愈后主动找路中岳来忏悔。而他颇为善解人意,虽然怀念死党,却说人死不能复生,每个人都要跟往事干杯。路中岳也坦言自己的不如意,相比读书刻苦成绩优异的申明,他永远只能敬陪末席,高考成绩也很一般,大学毕业后找工作,还得依靠区政府的父亲帮忙。他是有雄心壮志的人,绝不甘心于在钢铁厂做个工程师。
盛夏的一天,她约路中岳在酒吧谈心,两人从啤酒喝到红酒直到威士忌,醉得一塌糊涂。等到谷秋莎醒来,已在酒店客房里了,路中岳羞愧地坐在她面前,后悔一时冲动,怎可以碰死去兄弟的女人?她却没有责怪路中岳,反而抱住他说:“请再也不要提那个人了!”
第二年,谷秋莎与路中岳结婚了。
谷长龙爽快地答应了女儿的婚事,毕竟跟路中岳一家也算世交,何况女儿经过上次的打击,急需从阴影中走出来,迅速找到合适的男人结婚,恐怕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谷秋莎没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路中岳。
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女孩,路中岳与申明终究是两种人,要是让他知道妻子不能怀孕生子,未必会如嘴上说的那样坚贞不渝。
还是先结婚再说吧。
婚后第四年,当路中岳对妻子始终不见喜而疑惑,并坚持要去医院做检查时,谷秋莎才如实说出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