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帝君前几世如此慷慨,已让妲己受益匪浅,妲己感激不尽,万不会怨怼。”妲己回以浅笑,心平气和地应答,只是在怨怼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尽管容貌已至满值,但其余几项还差了不少,若不知道自己有诸多不足还无事,可一旦知道了,不将之升至完美,心里总觉缺憾。
如今人家明确绝了她的希望,没有恼意埋怨是假话,不过她也是明理之人,从他那刷倾心度得的好处已然不少,恩怨还是得分明。
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提起过往,听她说起前几世,夜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尖酥痒微麻,可不是恍若隔世吗?
他唇瓣微微嚅动,竟不知再用何语气对她合适,她看似与从前没什么改变,可是的确不一样了。展示在他面前的,更像是最真实的她,而不是曲意逢迎只想讨他欢心的女子。
夜弥说出这番话,也是经过了考量,若这女子听他此言,知晓无利可图,便潇洒离开这系统的任务世界,他……也便当这几百年为一场蓬莱幻境,回他的神庭。
若她还愿意呆在他身边,那么无论她是因为什么,他都可当她对他尚存一分真心。
如此他便能够说服自己容忍,不予追究以往的一切。
这是他设下的考验,也是为自己的屈服设下最后一道防线。
“那也是你应得的,毕竟颇费了一番心思。”夜弥似笑非笑,清淡的眉眼中透出几分不羁。
妲己:……
努力被肯定,她是不是应该高兴。
怎么觉得他在讽刺她呢?
看了夜弥好几眼,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些周曜的影子,妲己抽抽嘴角,突然一阵头疼。
他有了几世的记忆之后,人也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起来。
“也不是谁都能让我费心思。”妲己轻声嘟囔。
夜弥听见她的低语,心念微动,如冰封的河面绽出一道裂痕,被丝丝春意渗入。
强自镇定住动摇的心神,夜弥轻轻地摇头,半张背光的脸忽明忽暗,遮掩不住的丰神俊秀。
她说的够多,可都没做到,便让他闭上眼睛,关起耳朵,一切交给时间去测验。
与夜弥的辗转悱恻不同,深谙男女之道的妲己见他显露了几分气性,不再是那副孤山寒雪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眼前这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愿意呛她也证明了离消气不远了,看透了夜弥的心思,妲己心安理得,从容非常地回去当她的守山妖兽。
没有倾心度又如何?她心里和明镜似的。
……
妲己离开后,夜弥捏着茶盏静坐了许久,在某一瞬间,手中的玉盏化为齑粉,他摊开手,看着它们化为屡屡轻烟,心里骤然一紧。
他不敢探出神念,因为他竟开始害怕,害怕神念在这藏剑峰,遍寻不到她的影子。
害怕她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在他满心欢喜之际,离他而去……
神念在她最常栖息的那株剑竹上流连得越久,夜弥脸上的寒意越深。
在竹楼里舒服睡个美容觉的妲己突然被彻骨的寒气冷醒,仿佛屋外尖锐的朔风,吹拂了进来,雪白的狐尾裹紧玉腿,施了个法诀,将那藏剑峰无处不在的剑意隔绝,懒洋洋地睡了回去。
而终于在竹楼里见到她的夜弥,终于缓了脸色,便如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九寒天里的雪花,刹那消融,成了那楼外青山中的缠绵烟雨。
无声无息,慢慢落下。
整座山峰的剑意似潮水退去,方才还静止不动的万千竹叶,开始轻摇曼舞,发出阵阵清音。
放下心来的夜弥将神念收回,随后抬起头,看向天边灰青色的阴云,仔细看去,那片混沌之气与寻常云气并不相同。
那里隐藏着寻常修者不能见之制裁者。
夜弥神情散淡隐带尊贵,他凝视着那双巨大的浊灰色眼眸,丝毫不见惧意。
他不怕离开这青云界,他只畏离开之前,无法确定自己的心。
那威严的眼眸在这太虚神宗方圆百里区域巡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天上的混沌才慢慢散去。
流光秘境中,夜弥所展之能,已超过了青云界的层次,且却魔剑,已不是神器可以定义,屠戮过万千神魔,被仙血浸染的却魔带着不属此界的气息,非迷光秘境以往喷涌的神器可比。是以青云界世界意志降临照世,想找出异类。
夜弥所用之躯还是属于剑仙的,是以许多手段无法动用,如今也只是勉力遮掩,并不能长久。
几日间,妲己都安稳地呆在这藏剑峰,偶尔与夜弥见上一面,虽所言不多,但却可见他对她越来越温和的神色,不由沾沾自喜自己所想没错。
而夜弥也幸当妲己对他有一丝真情,不再对她冷言冷语。
半月后的一天,太虚神宗上方黑气聚集隐而不发,巨大的漩涡缓缓转动,像是在酝酿一场惊天的劫难,所有人都以为是剑仙的成仙劫来临了。
虽然这雷劫声势异常浩大,仿佛是世界的雷霆之怒,神宗之人也只觉是剑仙太遭天嫉。
弟子们望着藏剑峰,脸上俱是兴奋激动之情,若太虚神宗出了个仙人,那更跃然于其他宗派了。除了弟子,便是那些老怪物长老与掌教太上,也都面色动容,只是这层激动中比弟子们多了一层隐忧,此般雷劫,也不知剑仙是否抗的住?
而此时的夜弥却在妲己的竹楼中。
轻声咳了咳,柔声相问:“我再问你一遍,接近我,除了为那倾心度,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见他如此紧张期待的样子,妲己勾起唇,柔媚地笑了。
知道他想要听什么答案,她偏偏不紧不慢,谁让他冷待她这么久。
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妲己心慕于帝君,并非诓言。”
……
嗓子发痒,夜弥露出有些发涩的笑容,几番张口又被硬生生哽住了,最后只能吐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