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酌鹿 绿野千鹤 2598 字 17天前

林信摸到剑柄上空空的鹿槽,眸色微暗。没有鹿璃的剑,便如没有流水的水磨,只能依靠修仙者本身的灵力驱动。以他如今的力量,莫说是对上谢天河,就是对上不学无术的二少爷都很吃力。

揣着手笑嘻嘻跟过来的二少爷,显然不知道“恃强凌弱”这几个字怎么写,直接把自己那把嵌了鹿璃的宝剑递给了谢天河。

“嗡——”浩瀚的灵力没顶而来,在宝剑完全出鞘之前,林信已经抱着铁剑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那凌厉的剑气,身后的山石哗啦啦碎了一地。

谢天河资质再如何高,也不过十三岁稚龄,使不出那气吞山河的大招,这让林信还有躲避的可能。越下越大的雪豆子砸在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破旧的棉衣随着他满地打滚嵌进了碎石枯草,硌得生疼。

“哈哈哈哈……”二少爷看林信像个小地鼠一样左支右绌、满地打滚,禁不住捧腹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点点微光正从自己和谢天河的身体里逸散而出。

狼狈地躲过了十几招,林信虽然清楚地知道对方下一招要劈向哪里,却已经爬不动了。长剑从头顶劈过来,只得跪直身体,咬牙横剑相抗。

“咔嚓!”没有鹿璃的铁剑,宛如薄脆的杨木,直接断成了两节。眼看着宝剑就要削掉林信半个肩膀,二少爷也丝毫没有叫停的意思,反倒笑得更欢。

剑气削断了林信额前的碎发,就在此时,那小小的身体突然鬼魅一般闪躲开来,瞬间窜到谢天河身侧,挥动半截断剑。

“呲——”鲜血从谢天河脖颈处喷涌而出,溅了呆愣的二少爷满头满脸,未及反应,林信已经握掌成爪,紧紧扣住了二少爷的天灵盖。

“啊啊啊,你,你是谁?”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拖拽,似要从天灵盖破体而出,二少爷想要大喊大叫,发出的声音却是变了调子的微弱气声。

这人绝不可能是他那个任人欺负的堂弟,定是被什么恶鬼附身了!

林信闻言,轻轻地笑起来,凑到二少爷耳边,小声道:“吾乃无间恶鬼,受上天感召,特来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二少爷可还高兴?”

猜测成真,赵二少爷无声惨叫,吓得眼珠子就要脱框而出,涎水从无法合拢的嘴巴里淌出来,保持着惊恐至极的表情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半透明的魂体像受挤压的豆腐,从指缝里缓缓逸出,随意捏了两下,林信骤然松开手,魂魄便如落在泥地上的水珠子,渐渐渗回了身体。这时候杀死二少爷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扔掉断剑,一阵晕眩骤然袭来,林信靠在石壁上喘息片刻,踉踉跄跄跑回雨廊,抓起那杯半冷的尺腥草茶,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味道着实不怎么美好,但一杯下去,那天旋地转的感觉就消失了。林信叹了口气,身体瘦小无力,魂魄也异常衰弱,要尽快离开赵家这鬼地方才好。

将断剑塞到二少爷手中,抠掉那块熠熠生辉的鹿璃,握掌成拳。鹿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化为齑粉。

四下无人,轻撩衣摆,对着那空空的杯盏嘘嘘一番,热气腾腾的“尺腥草茶”便出炉了。随手抓一把雪擦掉脖子上的血迹,林信端起木托盘,不紧不慢地往赵家主母的院落行去。

“我的儿啊,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女人的哭声从厚实的棉布帘子里传出来,跟呼啸的北风融为一体。

“沈家回信说会派人来查验。”赵万户略显疲惫地在旁边劝解。

沈家?林信撩帘子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眼前浮现出沈楼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也不知得到自己的死讯,那人会是个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沈楼:鳏夫表情 ▼_▼

第2章 非命(二)

掀开门帘,炭火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冻透了的林信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赵夫人头上绑着根防受风的布巾,精神不济地单手撑着脸,今日没有描眉,眉间的两道断痕便露了出来。

记得当年师父来寻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赵夫人断眉鬼齿,定是个恶毒妇人。”他当时崇拜至极,认定这是个有本事的人,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

时隔多年,再见到赵夫人的断眉,竟生出几分亲切之感。

“放着吧。”赵夫人抬抬下巴,没心思理会林信,继续跟丈夫说着沈家的事。

“夫人,这个茶……要冷了……”林信磕磕巴巴地说,似乎有些急切,但因为年纪小表达不清。

“快点趁热喝,这是尺腥草。”赵万户闻到了隐隐的尿臊味,便催促妻子快喝。

赵夫人这才想起自己让药庐煎的珍贵药材,端起来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揉揉额角,“果真好多了。”

林信瞥了一眼通体舒畅的赵夫人,重新低下头。

也不知沈家的人几时来,赵万户跟妻子商量,推迟长子下葬的时间。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再推都要过头七了!”赵夫人咬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气道,“叫他们早些来啊!”

前日发丧,理应今日下葬,但因为大少爷死得太蹊跷,赵家要找线索,便耽搁了一天,如今因为沈家还要再推。

“胡闹!浣星海的大人,是我能催得动的吗?”赵万户被妻子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火大。

赵家是世袭的万户,隶属北域玄国公治下。食邑万户,有收税租的资格,无吏治之权。说到底,也不过是沈家的属臣。哪里有附庸命令主人的道理?

浣星海,便是沈家所在,整个北域的中心。

北域寒冷,如今不过是九月中,已经飘起了雪。浣星海的楼阁中燃起了地龙,哪怕是临水的小榭,也温暖如春。来往的随侍、家将,各个衣衫单薄,唯独坐在水榭上看雪的少年,裹着一层狐裘。

身着暗色劲装的侍卫,端着一碗汤药,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单膝跪下,低声道:“世子,该进药了。”

少年从千山落雪的景致里收回目光,没有接那药碗,“可有朱星离的消息?”

“朱家也不知其踪,一年前有人见到他往西域去了,之后便断了音信。”侍卫稳稳地端着药,一字一顿语调平静地说。

“西域……”沈楼缓缓抿紧了色泽浅淡的薄唇,“再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