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回去后辗转一夜,心情燥郁。
晨间,山里雾气还未散去,笼罩在村子上方,朦胧中似裹着千百层薄纱。
刘氏喊住扛着锄头准备出门的二儿子,“柱子,你待会儿再下地,娘有事吩咐。”
“二弟,那大哥先走了。”张山跟上父亲的步伐。
“诶。”他转头望向亲娘,心里急着下地的事,下地回来他还得去帮梨花干活,“娘,啥事啊要现在说?”
刘氏哪能不知道他这憨儿子脑中想的啥,“跟我过来,”
王春香偷摸摸伸出脑袋,贴着墙听了半天。
“娘,我饿。”大花和牵着二花的手,伸手轻扯她的衣摆,吓了偷听的王春香一大跳。
“要死哦,想换个娘了是不是?”王春香瞪了这两个小兔崽子一眼。
骂归骂,她拍掉衣服上蹭来的灰尘,转身给两个闺女煮鸡蛋羹。
张家如今两个儿子,大儿子张山,小儿子张高。大儿子娶了媳妇,也就是王春香,他们膝下有两个女儿,张大花张二花。
王春香火急火燎地烧火炖鸡蛋羹,心里好奇婆婆与二弟的谈话,心里好似有几只蚂蚁爬着,一不小心往碗里多滴了两滴油,心疼得面色扭曲。
屋内,刘氏招呼二儿子坐下。
张高拒绝了,“娘,我还得干活呢,就不坐了。”
刘氏瞪他,“那么急干啥?我问你个事,你和隔壁村那赵家闺女的事准备怎么解决?”
“娘,我上回跟你说过了,梨花她愿意嫁过来,就是,她弟弟也想跟过来,你问我梨花的事,你这是同意了?”张高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亮。
刘氏心头一哽,儿子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她掀开眼皮子,“谁与你说我同意了?”
张高心急,“娘,”
“赵梨花可以进门,但她那弟弟算是哪回事?有哪家姑娘嫁人把弟弟带进门的?”
刘氏想到那日乖巧的男娃,心中的不忍一晃而过,只是他们张家也艰难,且瞧着赵梨花是个心疼弟弟的,万一要赵梨花和她家柱子养那娃一辈子怎么办?若是他们有了娃,那又该是啥子章程。
她很快理清这层关系,到底还是张家利益为主。
“娘,你,我曾经应允过梨花。”张高不傻,“梨花只是不想弟弟留在村里受委屈,她弟弟也不吃咱家的饭,他们张家还有田地,梨花说了,她弟弟吃赵家的饭。”
“你去跟赵梨花再谈谈,”刘氏的打算并未动弹。即使听到田地的事,她眼皮子没动,他们张家不贪这个东西,做人要老老实实本分地好。
张高肩膀塌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娘,梨花我是一定会娶的,石头也是个乖巧的娃,大不了我当他拿弟弟或者儿子养着。”
张高撂下这话走了,徒留刘氏在那捂着额头,“真是个犟皮子!我这是为了谁啊这是?”
张高出了院门,走到半道又回来拿锄头,三两下急匆匆走了。
他兴致不高,地里的活干了一半,转身去了隔壁村。
正值秋季,山里气温低,野果子比外头熟得慢,到了这个季节,正是采摘的时候,果香飘逸,引了不少孩子蹲在山脚下流口水。
赵言拎着小篮子,一手抓着铁柱的袖子,他今天是被他拉出门的,小孩脾性就是如此,今天你陪我出门玩,明天我陪你出门耍。
山脚下有好几棵山李子树,果实小而结实,红透了大半,瞧着酸爽好吃,但回去还得堆放在筐里捂捂才甜,不然吃完牙齿能酸个好些天。
“石头,快点,你快点,不然都要被狗蛋他们摘完了。”
狗蛋是住在村东边的一个男娃,认识赵言之前,铁柱常跟他们玩。
“好好好,”赵言被他扯得难受,干脆加快步伐。
他们抵达山脚下,迎面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有两个男娃正顺着树干爬上去,摇摇晃晃的,底下还有人试图递木棍给他敲打李子。
“石头,树底下的都没了。”铁柱一脸愁苦,仰头望着李子树,“我们要不要爬上去摘?”
他们说话期间,有两个男娃已经爬上树。
“我摇了啊,你们站远一点!”
“狗蛋,等一会!”
爬上树的狗蛋可能不懂等一会是啥意思,他满脸兴奋地站起来,入目是红彤彤的李子,他抱住树干,双手双脚并用,一阵猛晃。
噼里啪啦,石头般大小的李子如冰雹一般扑通掉落。
“诶呦!”此起彼伏的喊痛声。想捡李子的都不愿走远,被砸了个中,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眼泪汪汪地蹲下来捡。
好些个李子往外滚,赵言一开始拉着往外走,也没能躲开,额头被砸了个正中。
铁柱蹲下来扒拉李子,“石头你快点,我们捡几个,不然就被捡完了。”
赵言记忆中,这李子酸得瘆人,但赵梨花好像爱吃,他只好蹲下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