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阿南眯起双眼,向着小叶的方向打量了片刻,才慢慢转身往回去了。
庆王赵翼的宅子在京城的东坊,靠近皇城根儿的一座宅子,阿南在门口下马,疾步入内。
赵翼正在王府的小书房里,书房外有几棵高高的梧桐树,偌大的叶片像是巨大的伞盖,恰到好处的遮蔽着漫天艳阳,纵然是炎夏,地上仍是阴阴凉凉的。
蝉埋伏在树枝上,发出连环的大合唱,本来小吉安等怕树高蝉多的吵了庆王的清净,想要把这些蝉或打或赶了去,谁知庆王并不许。
于是越来越多,每到夏天,浩浩荡荡,齐声连唱,犹如鼓乐合奏,倒也壮观。
靠窗的书桌边上,庆王靠在椅背上,正在看一本书,他安静不动的时候,清秀的眉眼更仿佛是画中人。
桌边上,内侍小吉安垂首立着,一声不响,不敢打扰。
阿南在门口停了停,直到庆王抬眼,才脚下无声的入内。
来到桌前数步,阿南躬身道:“回王爷,上回王爷叫留心那个珍禽园的叶青蝉,今日卑职倒是看到一件奇事。”
阿南向来是个面无表情的人,现在脸上却流露出罕见的为难之色。
旁边的小吉安暗暗惊奇,忍不住多嘴问道:“怎么了?难道那个什么叶青蝉真的有猫腻?”
阿南默默地瞅了他一眼,低头道:“王爷,据卑职看来,那个小叶公公……像是有什么失心疯,不似常人的样子。”
听了这句,赵翼的眼皮微微地抬了一抬,仍未开口。
小吉安瞪大双眼,叫道:“你说什么?他是个疯子?这怎么可能,宫内当差如何容得这样的人?”
“别多话。”阿南皱眉,他平了平心绪,将先前所见尽量如实地描述说给了庆王。
小吉安听说小叶跟那只狮子猫像模像样地吵起来,想笑又不敢,只偷偷地打量庆王是什么意思。
却见庆王的脸上也没什么喜怒之色,淡淡道:“这个人是许谨教出来的,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兴许是他发现了你在,所以故意的装疯卖傻。”
阿南微惊,仔细一想:“看他不像是个会武功的,莫非是深藏不露?”
庆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扣,转头看向窗外那大片荫凉:“宫内没哪个是简单的……不过你不必跟着他了。”
阿南生恐是因为自己暴露了行踪,不免忐忑。
正要请罪,庆王却道:“程嘉已经去了珍禽园,她近距离盯着,比你在宫内行事便宜。”
阿南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卑职以后一定会加倍留意。”
庆王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有许谨护着,不过这个人是有把柄的,他在珍禽园里的所作所为,若不追究就罢了,若认真算起来,足以掉十个脑袋,他若敢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自寻死路,如今看来他并非不利于丰艳宫的,倒也罢了。”
阿南点了点头,小吉安在旁听得入神,此刻说道:“主子,虽然说这个叶青蝉做的事情惊世骇俗的,不过倒也是好,那珍禽园也该有人来管管了,先前听说那头老虎饿得连夜嚎叫,其他的动物也饿死了不少,实在可怜,自打他接了手才好转过来,奴才之前在外头探查,那些去过园子的人都赞不绝口,说的天花乱坠竟是好的不得了,连奴才都想去见识见识……”
话未说完,就觉着脸上冷飕飕的,小吉安后知后觉地瞟见庆王冷冷的眼神,忙噤声后退。
顷刻,小吉安去换茶,阿南退到外间门口侍立。
庆王一人在内室,外头的热闹蝉唱越发衬得室内孤寂沉静。
手中书早放下了,庆王出了会儿神,抬手将右边的小抽屉缓缓打开。
里间放着几张字帖儿,而在字帖之上的殊为醒目的、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端午长命缕。
且说小叶从钟鼓司回到了珍禽园,心里还惦记着那只狮子猫,又琢磨不透所谓“西宫三霸”是什么。
西宫倒是知道,张贵妃的永祥宫是在西边,所以那边的几座宫阙也有西宫的称呼,至于三霸,难道那狮子猫是一霸?剩下的两只是什么?莫非也是猫?
这件事本来有些诡异,可想到那狮子猫雪白可爱的样子,小叶非但不觉着可怕,反而越想越觉着可乐。
她一路嘻嘻哈哈地进了园子,迎面一个小太监也满面堆笑地:“掌案回来了?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小叶笑道:“你又有什么喜事?”
那小太监道:“我倒是没什么别的喜事,只是刚刚跟着去瞧了瞧新来的程嘉姐姐,果然是个又温柔又好看的人,所以高兴呢。”
小叶哼道:“你们这起子见色眼开的,以后可别只给我看人不干活才好。”
“那哪里能呢,”小太监眉开眼笑地说:“若是这园子再多几个跟程姐姐一样的宫女姐姐,我们指不定多勤谨呢,且掌案这么能干,我们也不敢偷懒啊。”
“我怎么能干了?你可别跟我油嘴滑舌的说些好听的。”
“这可不是扯谎,谁不知道之前这园子差点儿荒废了,都说比冷宫还寒碜呢,可掌案来了后,就像是活过来似的,如今连之前丰艳宫的宫女姐姐都来了这儿,可见兴旺,若不是掌案的能耐,怎么能够?”
小叶给他说的也笑了,两个小太监奉承着向内,快到了翠茵庭,就见几个又有两个太监围着程嘉站在门口处。
程嘉看了她回来,忙迎上来:“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会儿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