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萧昱谨并未将自己手上的底牌对穆长风全盘托出。

他这人很不喜欢任何事情超乎他的掌控, 就像是对弈一般,他总喜欢比旁人多想几步。纵使眼下假皇帝正当嚣张,他可能已经算计到了几月之后的事情了。

将调动禁军兵马的令牌交给穆长风,仅仅是他的算计之一。

三言两语后, 萧昱谨不再多言, 大哥与妹夫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穆长风现下对萧昱谨的好感大增, 他原以为萧昱谨会避讳穆家, 毕竟穆家还是先帝留给傅恒泽的盾牌之一。

可见, 妹夫当真大度。

萧昱谨并未久留, 不多时便出了未央宫,穆长风不知他去了何处, 却是知道帝王有帝王自己的思量,他这个做臣子的, 只需极力配合即可。

穆长风将令牌揣进了胸口, 一手反复摁了摁,反复他怀中藏着的不是令牌, 而是他的命。

花菇不禁又多看了几眼铁柱她哥。

深感老天爷当真不公平。

铁柱容貌倾城,纵使失智也是聪慧过人, 可她这位兄长……上上下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懵懂无助的少年郎。

他从石杌上起身,穆温烟还在熟睡, 他不便叨扰, 正要离开之际, 却是忽然意识到,那站在回廊下的女子, 时不时又看向了他。

这……

他若是直接离开, 会不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她一定是想结识自己, 否则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

穆长风如闲庭散步,抬手理了理玉冠与锦袍,就在即将走近花菇时,他止了步,面对着花圃,侧面对着花菇,负手而立,似在赏花。

穆长风心道:这位姑娘,机会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如何,就完全靠你自己了。

花菇好奇的多看了穆长风几眼。

现下局势紧急,穆家又是皇后一族,倘若苏家与傅恒泽当真得逞了,穆家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可穆长风这般不紧不慢,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本性如此?

花菇见他迟迟不走,又频繁盯着那几盆墨菊看,不由得开始思量。

穆长风是娘娘的兄长,这里虽是宫廷,但花菇知道,娘娘不是那种重规矩的人,瞧着穆长风也是可怜,许是对这墨.菊情.有独钟,索性借花献佛,她抬步走下回廊。

穆长风的呼吸一滞。

她来了!

她又朝着我走来了!

然而,花菇并没有在他面前逗留,而是径直迈入花圃,挑了一盆开的最盛的墨菊,之后转身单手递向了穆长风。

花菇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但穆长风毕竟是皇后的兄长,捧着宫里的一盆花出去,理应无大碍。

关键是,穆长风在宫里这样耗下去,对局势不利。

花菇担心他分神,这才大胆了一次,索性将花“赠”与穆长风。

她曾是个雇佣军,除了杀人做任务之外,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此前也听闻过,这世上的文人雅士,大有人为了花花草草,就连命都不要的。

所以,花菇才会天真的以为,穆长风也是爱花之人。

这厢,穆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下的女子当真胆大奔放,她虽并没有直接对自己表明爱意,但眼前女子对自己的倾慕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穆长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是不会当面拂了姑娘家的好意,何况还是一个沉默内敛的漂亮姑娘。

穆长风许是羞涩,他面部紧绷,接过墨菊时,未置一言,身子与花菇擦肩而过,就那样离开了未央宫。

守在宫外的侍卫,只见国舅爷唇角含笑,时不时轻抚着掌中墨菊花瓣,麦色的肌肤上呈现出不甚明显的红。

花菇回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兀自摇了摇头,忍不住腹诽:铁柱这兄长着实不靠谱,喜欢花花草草的男子,哪能有大出息?

不过……

转念一想,穆家男子皆是这般胸无大志,或许如此才能让天家更为放心,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就这样,花菇与穆长风二人,没有说出任何只言片语,就完成了“送花”一事。

彼此满意。

***

穆温烟做了一个漫长悠远,又可怕的梦。

她自己甚至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无法从梦中醒来。

西南的夜来的格外晚,那是穆温烟极为熟悉的后山,她时常从府上溜出去玩,上山打过野鸡,躲过府军追踪,更是常与萧昱谨,还有傅恒泽去玩耍过。

晚风微热,漫山的野蔷薇开的灿灿灼灼,风一吹,如起起伏伏的花海,她手中的长剑抵在了萧昱谨的胸口,他的衣襟微红,眼眸更红。

穆温烟从未见过萧昱谨用了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是恨、是失望……还是杀意?

穆温烟心头一紧,可手中的长剑不听自己使唤,偏生顽固的抵着他的胸膛。

萧昱谨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他的眉目,“为什么?你为什么选择的人是他?”

穆温烟慌了,她很想解释,自己并没有选择谁,更不想用长剑刺他。

在梦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径,她急哭了,对着萧昱谨大声喊,“你走啊,你怎么还不走?!你若不走,我伤了你怎么办?”

身后有人伸出一双手来,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清瘦中透着一股苍劲,是傅恒泽在她耳边低语,“烟儿,跟我走,你是我的,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属于我。”

穆温烟控制不住自己,哭着对萧昱谨道:“放了他走,你也走,好么?”

萧昱谨不答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他一步步往前,故意让穆温烟在手中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穆温烟大哭,“不要!”

“烟儿?烟儿!”耳边是萧昱谨的声音,穆温烟看见了一张熟悉陌生的脸,是易了容的萧昱谨,她双眼朦胧,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眸中晶莹模糊了她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惊醒,穆温烟揪着萧昱谨的衣襟,“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见过萧昱谨数次不曾穿衣裳的样子,也记得他胸口那道疤。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萧昱谨轻抚她的手背,穆温烟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她才将将醒来。

“烟儿可是梦魇了?”萧昱谨方才听见了她的梦话,男人眸色微眯,眼神中一抹异色闪过。

穆温烟情绪波动甚大,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难受,脸埋进萧昱谨的怀中,呼吸阻碍,她被萧昱谨捏起下巴时,人已经哭的天花乱坠,面若夹桃。

“烟儿?”

穆温烟哽咽着,一手捂着胸口的地方,喃喃道:“我这里快要难受死了,像有人拿刀捅了我一下,又来回搅了搅,疼的无声无息,疼的又酸又胀,我这样子讲,你能明白么?”

男人垂眸,闻言后,轻挑剑眉,语气极为平缓,“明白。”

穆温烟的情绪更甚了,“你为甚会明白?你又为甚偏要让我帮你履行那个承诺,我坚守的好累呀,万一有下回,我还要那样么?你既然不能亲手杀了他,那就交给别人吧,下回莫要让我挡着了,好么?”

萧昱谨不知想到了什么,双臂稍用力,将穆温烟拖起来,他自己平坦了下去,让穆温烟躺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即便隔着衣料,彼此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身体轮廓与温度。

就仿佛亲密无间,再无缝隙。

萧昱谨的唇擦过穆温烟光洁的额头,“是朕不好。”

穆温烟难受了半晌,小手不知不觉已经掏进了萧昱谨的衣襟里,寻到那块疤痕,反复摩挲。

“疼么?”她低低的问。

她真是纳闷,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果然,长大后的她冷酷无情,还是如今比较可人。

萧昱谨说,“不疼,都是朕不好,朕不该要求烟儿帮我坚守承诺,以后……烟儿不必那么做了。”

穆温烟怔了怔,有些诧异,她抬起头来,与男人四目相对。

她现在还是十一左右的心智,好些重要的记忆还不曾想起来,可她知道傅恒泽的真实身份。

傅恒泽与萧昱谨已经是水火不容,一山难容二虎,他二人之间注定了只能活一个。

“不要你的六弟了?”她喃喃的问。

萧昱谨唇角动了动,“烟儿安心给朕生个孩子就好了,其他诸事,朕自有打算。”

有一桩事一直很困扰穆温烟,如今她与萧昱谨孩子都有了,在风花雪月的基础上,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她犹豫片刻,问道:“我以前当真喜欢过傅恒泽?”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还有些后怕,但又不知在怕什么。

萧昱谨的大掌摁住了她到处.点.火的小.手.,突然一低.头,含..住..了白皙精致,又毫无点缀的耳垂,牙齿稍用力,.吮..吻..的同时,重重.咬.了一口。

“啊--萧昱谨!你这个.禽.兽!”穆温烟吃痛,一声尖叫传遍内殿,殿牖外面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花菇,“……”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穆温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闷闷的不讲话,自打有孕之后,她的情绪忽好忽坏,就不曾平稳过。

萧昱谨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烟儿只爱朕,你自幼对朕情根深种,觊觎朕已久,数年前就妄图将朕留在西南,这辈子除却朕之外,烟儿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

穆温烟,“……”

她的哽咽戛然而止,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眨了眨眼,仰着小脸看着萧昱谨,一时间无话可说。

“行吧,皇上高兴就行。”最终,她喃喃敷衍了一句。

此时,穆温烟墨发及腰,发髻上没有任何首饰点缀,却是衬的小脸更加清媚纯真,一身雪色中衣更是让她显得稚嫩生涩。

俨然还是个孩子。

萧昱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心,突然只觉自己让她这么点大就有孕,着实有些……禽.兽。

这时,殿外有人隔着门扇,道:“娘娘,“皇上”来了。”

假皇帝又来了?

看来他们已经急不可待想要造反,对玉玺与帝王令牌势在必得。

穆温烟要爬起来,她看见萧昱谨眼中溢出一抹杀意,穆温烟明白,男子戴了“绿.帽.子”,必然意难平。

她道:“假皇帝必然是来套话的,不如趁此机会,我反过来套他的话。再者,若是不让他进来,他只怕会起疑,反而会影响你的事。”

萧昱谨的大掌摁着穆温烟的腰,稍显用力,穆温烟许是明白他的想法,唇凑上去,重重啄了一下萧昱谨的唇,仿佛是在哄着他,“你相信我,我是大楚皇后,是你的妻,我也想帮着你铲除乱臣贼子。一会皇上你就躲在屏风后面,那歹人真要对我不利,你也能保护我。”

萧昱谨不答话,门外又响起了花菇的声音,“娘娘,皇上坚持要见您。”

哪有皇帝求着见后宫妃嫔的。

穆温烟若是再不见他,假皇帝就真的要起疑了。

因着昨日之故,外面的侍卫这一次并没有阻挡假皇帝,此刻就在庭院中等着。

穆温烟支起身子,又很狠.啃.了萧昱谨的.唇,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了,碾.压.摩.挲.着独属于健.硕男子的.修.韧.体.魄,含糊道:“让那混账进来,这事就交给我,好嘛?”

她.轻..喘.着.撒.娇。

萧昱谨眸色微暗,胸膛起伏的弧度有些明显,一手轻拍了穆温烟的.臀.儿,“一会见机行事,不可胡来。”

穆温烟点头如捣蒜,又在萧昱谨轮廓清晰的脸上啄了一口,“我晓得了!”

萧昱谨持剑走到了屏风后面,穆温烟已经起榻穿好衣裳,这才对外面道了一句,“让皇上进来吧。”

假皇帝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甚至此前闻所未闻。

一个帝王要见后宫女子,还得等待通传,若非是事先知道穆温烟是个傻子,且早就恃宠而骄,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殿牖打开,花菇往屋内瞄了一眼,假皇帝入殿时,她也随后步入。

假皇帝有所警惕,低喝道:“你是谁人?朕与皇后有话要说,你进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