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个十二三岁,仿若冰雪精心雕琢出的小和尚一步一步艰难往上爬着,他脚腕拖着巨大的沙袋,瘦小的肩膀上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柴火。
沉重的负荷让他脸上呈现出不太正常的红晕,脚腕被勒得开始红肿充血,肩膀上是背篓的麻绳过于粗糙的毛茬,因为沉重而深深割进细嫩的血肉。
血迹从月白的僧袍处透了出来。
过于冰冷的温度加上单薄到可怜的衣衫,再加上伤口处钻心的痛楚。
无尘的牙齿开始战栗,浑身绷紧,皮肤泛着青紫,他仿佛鼻翼处都嗅到了血腥味,思维开始渐渐模糊,好像整个人的世界都只剩下麻木的迫促脚步声。
然而那张年纪小小却已恍若神赐的容貌上,是平静到冰冷的神情,同这在九清山肆虐的风雪一般,毫无人气。
无尘已经停止心中每日佛理的默读了,他其实已经习惯了每日体能濒临极限的任务,但今日的天气实在太不寻常了。
冷得过头了,他到达不了山顶的寺庙的。他的感官,他残存的理智这样告诉他,可是身体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减缓。
他应该回寺庙。这是他该做的。这是他的任务,是他背负的命运。
无尘的思绪已经快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即使是模糊的意志也足够坚毅。
他一步步近乎爬着上了顶峰。
到达寺庙的时候无尘居然还能条理分明地先解开沙袋再放好柴火,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意识不清了,脸上是越来越不正常的烧红,肩上和脚腕处都渗着丝丝的血迹,可那张脸仍然绷紧着一副再漠然不过的表情,好像他整个人毫发无损一般。
寺庙里院寥寥几人都干着各自的事,老方丈在前院诵着佛经。
没有人往他这边看过一眼,无尘睫翼轻轻颤动了一下,便脱力地蹲下身子不动了。
就缓一下便去挑水,浑身使不上劲了。他低低地告诉自己,每一项任务他都得圆满完成,现在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喂?”一个好听的音色传来,带着点暖意,“无尘?”
无尘抬起头,没有表情的脸因为烧得通红而毫无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裹在雪白的鹤绒大氅里,毛绒绒的大领子将里面那张常年含笑的精致脸庞衬得格外温暖。
他知道这是谁,无尘理出混沌的思绪,这是十三皇子梁峤,当年被方丈所批的七杀命格使这位皇子甫一出生就被皇帝厌弃,传作京都的笑话,更有传闻说这位皇子每日都在生死一线,身为皇子却活得猪狗不如,还在九岁时莫名被以“颐养身性”为名发配出了京城来到了郊外九清山的悬珠寺。
这个人他有些印象,但不深,他不记人的。
绷紧了脸撑着身体强行站起来,他还要去挑水。
却在起身的时候因为浑身脱力而虚晃了一下,对面的人将他一把扶住。
“喂我说……”那人似乎想指责他态度,却被入手的滚烫温度吓了一跳,“诶?你傻呀,生了温病还站这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