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宣凝露出一丝微笑,李靖青少年时曾锐意进取,然而一旦富贵在身,又深惧盈满,能知足而退,他当然明白他的心意,并十分欣赏他的这一举动,于是说着:“公能识达大体,深足可嘉,卿既有疾,想回乡修养,朕安能不许,必成公之雅志,再赐你丝绸千匹。”
李靖大喜,跪拜说着:“臣多谢圣上天恩。”
退下了之后,场上稍有静默,然后尚秀芳就说着:“塞外的大草原,千姿万态的地表,被草甸草原、森林草原和干草原覆盖的宽广大地、干旱和令人生畏的大沙漠,延绵起伏、杂草丛生的丘原,以及草原上的湖泊,湖岸营帐树立、牛羊成群,无垠的原野直伸展往天地的尽极,不论满天白云、或是漫空星斗,大草原、水远是那样迷人,这次宴后,我就想去草原去。”
“秀芳要到任何地点去,朕都不会不许,但是草原上,现在还不行,草原初平,大批马贼还在肆虐,情况太过混乱了。”杨宣凝却断然说着。
“这是圣旨吗?”尚秀芳有些不满的说着。
“正是圣旨。”杨宣凝说着。
房玄龄这时,已经成为了户部尚书,知道朝廷机密,知道东突厥已灭,毕玄却伤而不死,正组织搜捕网,三大圣僧,已经不得不受皇命,倾力而出,不杀毕玄,不得回中原,如是杀得草原上的毕玄,朝廷已有计较。
当下笑着:“大将军得胜回乡,这消息迅速传播,洛阳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换新衣、烧鞭炮,民情兴奋至极点,这是数百年来,汉家之极盛。臣掌户部,所以知道,开元初年,户三百万,绢一匹,易米一斗。如今全部户口,总五百八十万户,斗米四五钱,外户不闭者数月,马牛被野,人行数十里不粮,民物蕃息。”
“而四夷被征服者,二百万人,女子孩子迁移内地,而壮丁以为官奴,十数年来,建道路宫殿,建船只,修城池,开矿石,不费国家一钱,不动国家一民,而成大事,古今未有今日之盛也!”
顿时,人人赞声,李播却有一丝苦笑,这十数年来,大唐不断掠夺外奴,充为民工,工程浩大不逊于隋炀帝,如果不是粮仓粮食足够,以及南方开始大兴,一亩出三石,国家就算不出工钱,也承担不了这样大的规模。
自己已经为宰相十二年,不可再担任下去,但是临退前,必须劝告圣上。
宋缺默然不语,心中思考。
“开元三年,杜伏威开始策骑袭杀高丽,以千骑为队,所到之处,见人就掠,见房就烧,见田就焚,高丽苦不堪言。”
“开元五年,高丽大师傅采林率高手袭杀杜伏威,杜伏威负伤不死,而前去高手尽折,傅君嫱战死,傅君婥俘虏,宋师道力保傅君婥,圣上大怒,宋缺上书请罪,自请去镇南王之爵,圣上不许,罢官回城,但是宋家也因此势力大折。”
“开元八年,高丽被掠五年,二十万人为中原奴,田地荒芜,国力疲惫,杜伏威因此率军征高丽,一路连捷,平壤城最终被攻下,共获一百七十六城,六十九万七千户,傅采林战死平壤。”
“高丽国灭,凡军将士族,全部迁移南方,又迁内地汉族于高丽,置九州,四十一郡,自隋文帝以来,屡伐高丽,无一成功。隋炀帝四次伐辽,因此亡国。如今杜伏威建此大功,晋爵镇丽公。”
“高丽既灭,再无后顾,陇西军马三十万匹,是以可对突厥用兵,历年来冲突连绵不断,每年各有数千骑损折,然中原可承之,突厥难承之。”
“开元十一年八月,李靖击破东突厥,颉利可汗被俘,彻底解除困扰中土的多年大患,一洗自汉亡以来中土军威不振的颓风,晋爵为永康郡王,位武将第一,凡是突厥部,全数贬为奴。”
杨宣凝仰望星空,点点星辰灿烂夺目,见到宋缺若有所思,心中一动,就起身,稍过片刻,宋缺果然求见。
“镇南王,和朕一起在外面走走吧!”
上林宛并非禁宫,走出不远,就是民所居住的地点。
当然,杨宣凝此时,集中的高手更是满布。
杨宣凝坐在特制的马车之中,望往窗外,看着洛阳的车来车往,时而传来一阵阵爆竹之声,充满太乎盛世的欢娱和繁盛。
杨宣凝看着:“观看今日之盛,朕才真正相信,朕已经创得了盛世,不逊色于任何先皇先帝的伟业。”
“圣上的确再兴了汉统,千古之下,唯一帝耳。”宋缺说着,时至今日,这十年来,杨宣凝横扫外夷,内治安然,声威赫然,天下再无敢于公然对抗者
杨宣凝又身具舍利精元,是常人的十倍,身为皇帝,集天地人之气,因此现在,连宋缺,也不知道他到了何等境界。
马车转过,河道在身下涓涓流过。洛阳城中,豪宅大院林立河岸,气象万千。
杨宣凝摇头笑着说:“朕一统天下,先取高丽,是因为高丽之地,掌控了辽河流域,辽河流域有千万亩肥沃农田,高丽因此掌控东胡各族,成为了突厥与本朝之外的第三势力,朕岂会容它?”
“如今高丽已灭,朕已控制了辽河流域,东胡各族不得不臣服,这五六年来,朕一直迁移百姓到辽河领域,以开发其肥沃农田。”
“本朝灭了东突厥,一直有呼战之声,要趁胜灭得西突厥,而朕其实已经不许,镇南王可知何故?”
听见杨宣凝亲口说,终止对外大规模战争,宋缺心中一松,本来想劝柬的话,就说不出口来,沉思了一阵,说着:“是民力之故吧!”
“哈哈,镇南王只说了表面,其实民力只是一个原因,真正原因,就是耕地。”
“耕地?”宋缺吃了一惊,想不到是这个回答。
“正是如此,高丽国灭,朕取了辽河流域,有肥沃农田,汉族大可移居,数十年后,就自有汉族上百万,永世不易,可所谓越战越强,而在草原之上,镇南王可曾注意每年降雨量?”
“圣上说草原无法为耕地?”宋缺一点就明。
“正是如此,镇南王,你如仔细查看,就可知道,一旦雨水少于某度,就不可耕作,是以草原汉族难以立足,如今得了东突厥之地,足有数万里,但是却无法消化为己用,如是继续作战,不但朝廷耗资甚大,而且强军精兵驻于远地,难以掌制,不得不设镇设节度使,只怕日后有祸端。”
其实唐朝的安史之乱,有其深刻的背景。
大唐盛时,征服西域数百万平方公里,但是结果却是无法消化,反而导致大量精兵良将集于边疆,许多人不知根本,以为这是节度使的错误,其实在当时情况下,不实行节度使,根本不行。
在西域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节度使藩镇扩大权限,是必须的。
想不建立藩镇,办法只有二个
第一个就是当地有足够的汉族,因此官来治民,将来治军,可是西域和草原环境,根本没有办法作到这点
第二个就是不取草原为地
“可是胡人的威胁,时时存在,圣上又有什么办法?”
“朕也没有好办法,朕第一就是植树造林,森林一多,雨水就多,地下积蓄就厚,汉族才可扩大界线,第二,朕这次,将东突厥男丁尽贬为奴,数十年中,已经不成祸端,但是草原无主,必有新胡,朕因此划分草原,赏一块块草原与依附小族,并且限定各部的活动范围。分而治之,第三,朕准备在草原上多建庙,尽废其长生天,而兴佛教,反正中原之地,土地神殿已经具备,后土祭祀,道教大盛了。”
“至于其它草原势力,朕只有清谷处理,每年出兵,掠夺草原人口为奴,边疆将士,不但可得军功,还可得卖奴钱财,中原也可得大量免费奴隶来治河修路,可所谓兴工百万而不累一民,长期以往,人人想掠外族人口以富家园,如此,大愿足矣!”
宋缺若有所思,轻柔的说着:“魏晋南北朝的长期分裂走向隋朝杨坚的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这决定了以后汉统千年气数,当年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匈奴、鲜卑、用、氏、羌各部入侵中原,屠杀汉族无数,我站在一个汉人的立场去看整个局势,明白只有汉族的振兴,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当年,清惠曾说,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把入侵的外族同化,可是这种建立在入侵和胡化基础上的民族大融合,那就算一时可太平,也必从此一蹶不振,是失了道统,失了气数,如今圣上重建,国势果然蒸蒸日上,我此生大愿已平了。”
杨宣凝心中生出敬意,的确,原本李唐代表着汉族被动融合而取得天下,结果才一百年,天下就大乱,以后辽金不断入侵,蒙古女真更是入主中原,汉统在以后,果然一蹶不振,这种预见,实是了得。
就在这时,杨宣凝往窗外望去。
宋缺察觉到杨宣凝异样的情况,讶然如他瞧去。
远处,一个可爱小女孩,蹦蹦跳跳提着一篮子鲜果往他们飞奔过来。
侍卫就待拦截,却见小女孩气喘喘的在马车前立定,说着:“我娘叫我送上这个。”
杨宣凝心中一动,说着:“让她过来。”
小女孩上来,杨宣凝亲自接过果篮,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着:“我叫明空。”
说着,就掉头原路跑回去,远一点的地方,一个女子优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
宋缺皱眉说着:“原来是婠婠,她来干什么?”
杨宣凝似笑非笑,看着小女孩投入婠婠怀内,婠婠轻挥玉手道别。
婠婠上次推辞不上京,杨宣凝却也没有再要她进宫侍之,也算是八年没有再见了。
她怀中的小女孩,从气数上说,上浮一贝壳,一开一合,旋转不休,竟然还带着一些五彩帝气,心中已经明白了。
“十年没有见,连她也得了宗师,这女孩,不知是她收的徒弟?还是亲生女儿?”
眼见她俩,逐渐没入街道深处,宋缺说着。
杨宣凝拿起一只这个季节罕见的鲜果,微笑的说着:“明月当空,这是个充满意象的好名字,有缘自会再见。”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两个,命车驾穿过洛阳街道,再朝着帝宫进发。
时至今日,他再无任何担心和忧愁。
任凭天机变化,自可闲庭信步,一切都在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