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风云诡变之战与守(1 / 2)

龙争大唐 凤鸣岐山 3348 字 1个月前

第356章风云诡变之战与守

贞观十八年四月二十六日,大雨初歇,云开雾散,午后的太阳悄然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了个头来,水雾蒸腾间,一道绚丽已极的彩虹傲然挂在天边,映照得草叶尖的水珠也泛着七彩的光芒,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土腥气,鸟儿在树枝间穿梭飞翔,几只肥硕的野兔在灌木间停停走走地跳跃着,伊州草原上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和谐与美丽,然则,从远处飞奔而来的一骑飞骑却打破了这等宁静的祥和,但见马上的骑士一脸的焦急之色,丝毫也不曾顾惜胯下之战马,拼命地打马狂冲,向着远处的伊吾城狂奔而去。

伊州刺史府书房内,一身青色单衣的柴哲威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书桌后,右手持着本《左氏春秋》,左手轻拈着胸前的长须,宛若入神状,然则,其目光压根儿就没落在书本上,眼神散得很,很显然,其内心里绝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

七个月了,转眼间来到安西已经是七个月了,尽管事情做了不少,尽管所下达的政令也算畅通无阻,尽管下头的大小官吏对自己也算得上尊重,可柴哲威却总有一种不算太好的感觉,那就是自己似乎是一个外人,怎么也融不进安西这个圈子中,这令素来以自家父亲为榜样、总想着做出一番事业的柴哲威心头沉甸甸地难受。

怨恨李贞?柴哲威不会也不敢,说实在的,这半年多来,柴哲威虽与李贞交往并不算多,可他对于李贞在军政两道上的高明手腕却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在他看来,大唐能有李贞这么根顶梁柱在,边疆大治是必然的事情,而这是他柴哲威拍马也难及的,若是可能,柴哲威是很愿意能跟着李贞一块儿纵横天下、快意人生的,只可惜他不能,倒不是与李贞有何旧怨,更不是出于嫉妒,而是地位使然,道理很简单,李世民派他柴哲威来安西,虽不曾有过特别的交待,可其真实的用意就是要往安西这块铁打的营盘里掺些沙子,这一点柴哲威心里头有数,试问在这等情形下,作为沙子存在的柴哲威又怎可能真儿个地投入李贞的阵营,哪怕柴哲威内心里再渴望也绝对不敢行此事,可被人猜忌乃至搁置一旁的滋味却令柴哲威心中难受不已——身为安西大都护府副都督,在大都督李贞出征天山以北之际,却只能坐在后方干看着,不但不能支持后方的大局,仅仅只能管着个伊州,甚至连伊州的军事都不怎么能插得上手,被人忽视的滋味,又怎个郁闷了得,可更令柴哲威烦恼的是心中的郁闷竟无人可以述说,只能自个儿独自品尝,着实难耐至极。

“老爷,刘镇守使来了,说是有紧急军务要见您。”就在柴哲威思虑万千之际,管家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哦?”柴哲威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了头来,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平和地道:“请刘将军到书房来好了。”

“是,老爷。”管家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不数刻,领着伊州镇守使刘七走入了书房中。

“末将参见柴都督。”一身明光铠甲的刘七大步走进了书房,恭敬地行了个礼。

柴哲威一见刘七身着重铠,登时就是一愣,不过也没急着开口发问,而是挥了下手,示意管家退出去,而后才笑着问道:“刘将军不必多礼,此来可是有军务?”

刘七出身平民,本对那些个世家子弟素无好感,然则,与柴哲威搭档了半年余,彼此间也算合作愉快,对于柴哲威的一些世家子弟之做派虽不怎么看得惯,可对于其本人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再者,李贞也有交待,该给柴哲威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故此,一听柴哲威见问,刘七立马恭敬地回道:“禀柴都督,前方传来急报,三塘湖之薛延陀大军已出动,正在向伊州杀来,预计三日后便会抵达伊吾城下。”

“嗯?”柴哲威一听之下,登时便是一惊,脸色虽没变,可心中立时便起了波澜,眉头一皱,没再多问详情,而是大步走到书房一角的大幅沙盘前蹲了下来,一双眼死盯着沙盘,好一阵子沉默之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刘将军有何打算?”

“禀柴都督,敌众而我寡,坚守实难,末将以为当以奇制胜,末将愿率三千骑兵趁夜前去袭营。”刘七并未隐瞒自己的想法,高声禀报道。

“袭营?”柴哲威霍然站了起来,猛地转回了身来,眉头紧紧地锁着,满脸子的凝重之色,无他,李贞率主力出征之后,整个安西就只剩下一万七千余兵力,其中一万一千余部署在和州一线,以防备吐蕃,根本无法调动,而剩余的六千余兵力大部都部署在了伊州,看起来兵力不算少,可一来其中的新兵就占了一半还多,二来么,伊州五县六城,这么点兵马撒将下去,实在是捉襟见肘,尽管柴哲威已经尽力加强各城的城防,也组织了各城之青壮以备协防,然则,面对着薛延陀乌延达所部之一万五千骑兵,防守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些,能不能坚守到李贞回师柴哲威心中一点底都没有,再者,如今清水河一线尚未开战,乌延达所部竟然先动了,这里头究竟有何蹊跷柴哲威也想不太透,此时要拿出一半的兵力去袭营,柴哲威如何敢下这等决心——若是能得手倒也就罢了,万一败了,这三千兵马一折,拿什么去守城?

柴哲威从心眼里不赞成冒险行事,可他清楚的是——别看刘七仅仅只是个伊州镇守使,然则却是越王李贞的绝对心腹,是伊州之军的实际掌控者,并不是他柴哲威能压制得住的人物,故此,尽管柴哲威不同意刘七的主张,也不会直接出言反对,而是面色平静地问了一句:“刘将军何出此言?”

“禀柴都督,据前线战报,清水河一战已是迫在眉睫,一旦伊州有警,则前线军心必有浮动,故此,末将以为敌之所以在此时出动,其用意不言自明,我军实不宜坚守,当以尽速破敌为上,且敌自恃兵多,欺我兵寡,必无备矣,夜袭当可破之!”刘七与柴哲威相处有段时日了,对其表达不同意见的方式早已是心中有数,待得柴哲威话音一落,刘七便不慌不忙地开口解释了一番。

“唔。”柴哲威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柴哲威作为安西大都护府的副都督,对于清水河一线的战事自是极为关注的,虽也能得到前方传回来的各项军报,但却没法看到“旭日”手中的机密军情,并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此时听刘七如此说法,自是知晓此事十有**是真的,心中笃定大战怕是已迫在眉睫了,只不过他还是不同意袭营之策,在他看来,既然清水河要开打了,后方更是不容有失,与其派出一半的兵力去干风险甚大的夜袭,倒不如全力坚守,等清水河一战胜了之后,来犯的敌军自然会退去,没必要去冒无谓的险,只不过想是这么想,可军权毕竟是掌握在刘七手中的,柴哲威并不想彻底跟刘七闹翻,这便沉吟了一下道:“刘将军可有几成的把握?”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然则刘七既然敢提出袭营的建议,自然是已做足了功课的,柴哲威话音刚落,刘七便走到了沙盘前,蹲了下来,在沙盘上指点着冷静地分析道:“禀都督,依薛延陀行军之惯例,日行不过八十里,据哨探消息,敌是今日早间起营,今日该是夜宿于四道湾一带,离我伊吾城足足有一百五十余里之遥,其未必会防着我军前去劫营,此其一也;其二,今日午间大雨,明晨必是大雾之天,我军若是此时出兵,到凌晨正好赶上大雾之时,敌无法断明我军之虚实,仓促接战之下,焉能不败;其三,敌明我暗,敌之一举一动皆在我军哨探监视之下,我军虽寡,以有备击无防,当可破敌无碍矣,故此,末将以为此战当有五成之胜算。”

五成的胜算已经是相当高的了,别说五成的胜算了,便是三成的胜算都已是可观至极,这可是以弱击强,是很值得赌上一把的,师承父母之武略的柴哲威并不是个胆小之辈,若是他跟刘七换个位置,他也敢赌上这么一回的,可他毕竟不是刘七,所要考虑的是整个伊州的安全,没到万不得已的时辰,柴哲威其实并不想太过冒险,然则面对着一场可能的大胜,柴哲威也一样是颇为心动的,该如何抉择就成了道令人饶头的难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柴哲威的眉头始终紧锁着,默默地沉思着,而刘七也不急,并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柴哲威的决断——刘七不急,那是因为他心里有底,无论柴哲威同不同意,有李贞临行前给的相机行事之军权,刘七一样能率部出击,之所以要柴哲威同意,除了是一种下属对名义上长官的尊重之外,更主要的是此乃是出自李贞的交待,至于李贞为何会有此交待,那就不是刘七所能妄自猜测的了。

“好,既如此,本督便随刘将军一并前往!”良久之后,柴哲威眉头一扬,满脸子坚毅状地说道。

“这……”刘七没想到柴哲威这么个世家子弟竟然也敢去玩那等刀头舔血的夜袭之勾当,登时就愣住了。

“刘将军,事不宜迟,你我即刻率军出发。”柴哲威见刘七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催促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