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就在容白思虑的当口,摊主说:“那孩子来了。”

随后容白抬起头,朝着摊主看向的那个方向看去。

迎面走过来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别人的孩子都是背着书包,粉色的蓝色的,虽然现在还不算太富裕,但是家长还是费心的给他们准备了漂亮的文具。

唯独江岩柏——他在这个早春季节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上面还有洞,这可不是潮流。

他剃了个小平头,不过就这狗啃了一样的发型来看,估计是自己下的手。一双露出大脚趾的布鞋,就连书包,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两块破布缝上的。

然而那张脸又确实是容白所熟悉的脸,即便还很稚嫩,依旧可以看到成年后的影子。

江岩柏的英俊不在于脸,而在于周身的气势,他站在哪里就是哪里的主人,但是单看脸的话也充满了男性的美。

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如刀锋般薄,双眼深邃,听说是有少数民族的血统。

只是哪怕江岩柏的年纪还这样小,表情就已经和成年时一样带着一种苦大仇深的意味。

容白就这么看着,看着这个小小的江岩柏走过来,看着他站在自己身边,从裤兜里掏出来两枚硬币买了一个馒头,他的声音还带着小孩子独有的奶味:“一个馒头,不要豆浆。”

摊主看了容白一眼,他是个热心人,还是头一次看到江岩柏的家长,于是难得多说了两句:“这位是你哥哥吗?”

江岩柏没听明白,他转头看了眼容白。

容白却已经早就想好了对策:“我是你爸爸那边的亲戚。”

第03章

江岩柏的父母意外去世之后就跟着他的舅舅一家生活,倒是他爸那边的亲戚没有往来。他爸也是个孤儿,但是除父母外的亲戚还是建在的,只是现在生活资讯不发达,没有联络的途径,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这时候要离开自己的城市还得去单位打报告,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为了什么事,都要交代清楚了才能批下来。

江岩柏抬头看着这个陌生人,他用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神情看着容白,容白觉得自己的谎话都要被江岩柏看出来了。江岩柏撇撇嘴:“要来早来了,还会等到现在?”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倒没有拒人三千里之外,或许还年幼的他确实期盼过,有父亲那边的亲戚带着他脱离现在的苦海。只是正确时间线上的江岩柏并没有等到。现在的江岩柏等到的却是个骗子容白。

容白松了口气,觉得小孩子果然就是好骗,他勾起嘴角,竭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真诚温柔一些:“你爸当年只说自己要去和州,我们也不知道他到蓉城来了。家里也忙,抽不开身,我也是最近才有时间过来。”

就在容白露出笑容的时候,江岩柏的小脸蛋就红了,但他色厉内荏,板着脸说:“我才不信。”

这时候学校的预备铃响了起来,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

“老板,来两个肉包子,再要一个馒头。”容白把钱付给老板,这时候的包装不是塑料袋,而是纸袋子,老板捡好了递过去,容白就把这纸袋子又塞给了江岩柏。

现在的包子是很良心的,五分钱两个,每个都有成年男人的拳头那么大,容白自己吃一个都饱了。但是担心江岩柏不够,还是多买了。

一个白面大馒头现在才一分钱一个,菜包子一分五厘,肉包子单买三分钱一个,两个五分。却也没几个人买肉包子,现在的人工资普遍都很低,也没有几个做生意的个体户。没有太强的购买力,不是买不起,是不舍得,但是家长自己不舍得买,给孩子的话,倒也有愿意掏钱的。

“我晚上来接你放学,我们去吃好的。”容白眼角弯弯,他长得好,说什么别人都愿意相信。很多人说内心比外表重要,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人还是看脸的。

江岩柏皱着眉:“我不要你的东西。”说着就要把包子重新还给容白。

“我都给你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先走了。”容白挥挥手,长腿一迈,只留给江岩柏一个潇洒修长的背影。

老板那原本埋头和面的媳妇看着容白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说:“这小伙子长得真标致。”

老板笑骂:“有啥好看的,那再标致,你不也嫁给我这个不标致的了吗?”

江岩柏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包子馒头,不知道这个奇怪的陌生人到底要干什么——不过,能吃上肉包子别的也不必深究,他过年的时候都没有肉包子吃呢!

容白离开学校之后无所事事,他没有工作,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朋友。甚至这里没有他喜欢的任何一种活动或是游戏。就连所谓的夜总会,也只是一群穿着保守的人在舞池里随便蹦一蹦,或者直接跳起来交际舞,十分单纯清白。

最近容白的钱全都是家里保险柜里的钱,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货币,江岩柏这个人似乎很有些狡兔三窟的意思。他的钱不会全部放在银行,家里也有不少。因此家里的那些钱甚至足够容白衣食无忧的度过一辈子。

既然没事儿可做,容白就随便走在街头,他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心情来观察这个城市,这个地方给他最直观的印象就是老旧,脏乱,以及贫穷。

这个城市不属于最早发展起来的城市,它维持着旧貌,人们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万元户还在少数。物质上的贫穷却不能阻挡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容白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脸上洋溢着笑容的街坊在街头招揽生意,或者骑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的中年人。

这一切都是容白从未见过的,他对于贫穷只存在于概念里,他从小就被父母送进了贵族学校,身边的同学家庭都很富裕,关于“穷”这个字,就只是在书里看到的符号而已。

而在学校的江岩柏依旧和之前一样要站着听课,他站在教室的末尾,手里捧着一本书——这是班主任下达的命令,因为江岩柏在上次的考试中得了满分,班主任认为是他作弊得来的成绩,再加上江岩柏并不承认也不认错,于是这个学期不允许他坐在座位上上课。

日复一日,江岩柏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暗到不见天日。

“下课。”课代表喊道。

所有学生立起,大声说:“老师再见。”

年迈的数学老师点点头走出了教室。

“吃饭了吃饭了!”学生们像是被放飞了自由的小鸟,叽叽喳喳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跪坐在凳子上,或是坐着,看着同学们带来的午饭,如果关系好的还可以一起分享各自的午饭。

唯独江岩柏一个人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他面无表情地从书桌拿出了纸袋子,别的小孩都是父母准备的饭盒,有保温的功能,打开的时候饭菜还是温热的。不过大家都不怎么吃得起肉,一般就是一个馒头或者馍馍,再炒一个没多少油水的素菜就是一餐了。

江岩柏咬了一口包子,有点硬,因为凉口感也不好,但是一口下去就能尝到肉味。

江岩柏慢慢咀嚼,眼神却看向窗外,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坐在江岩柏旁边的小姑娘无意中瞥了一眼,她看到了包子皮里的肉——虽然只是一些肉末,她还是忍耐不住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她又看到江岩柏的油纸袋里还有一个包子,她是个矜持的小姑娘,但在肉面前,一切矜持都是纸老虎,风一吹就散架了。

“我跟你换好不好?”小姑娘把自己的饭盒推过去。

饭盒里只有甚至铺不满盒底的炒青菜,只能看到一点点油星,主食是个硬面馍馍。这个分量只够小姑娘吃个半饱而已。

江岩柏看了她一眼,把油纸袋放回书桌:“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