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小声抱怨,“娘,您怎地会说那样的话?裴锴是爹信任欣赏的重臣,也不能因为他不愿意把宝贝孙女嫁为次妃,您就想让他死吧?”
章皇后神色一暗,“娘想岔了。因着你爹说,若咱们强逼裴锴,裴锴会先准备好棺材,然后上书痛骂你爹,一意求死。娘便想着,前些年你爹曾有一回怒气冲冲的专程来见娘,大骂冯应则,‘这厮敢拿死来威胁朕!朕会怕他不成!’”
冯应则当年是名御史,穷,脾气硬,逮着谁骂谁,皇帝也不放过。那年皇帝新得了位美人,非常宠爱,罢了几天早朝,冯应则便备好棺材,上书大骂皇帝贪色误国,皇帝气的下旨要杀他,被大臣们劝阻着,才改成廷杖三十,连降三级。
大骂皇帝,事先准备好棺材,这种光棍行为皇帝是不可能会喜欢的。章皇后正是深信这一点,才会在皇帝预测裴锴的行为之后,会冲口说出那句,“这种蠢人,让他死好了。”
章皇后以为皇帝还是当年的想法,对这种光棍行为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太子苦笑,“娘,这只是爹在推测啊,裴锴又没有真的这么做。况且,爹跟您这么说,或许只是想让您明白,裴锴有气性有风骨,不会卖孙女求荣。”
“娘,小十才这么一点点大,您犯不上为了他的王妃人选,跟爹对上啊。若小十实在喜欢裴家小姑娘,爹也愿意成全,您不如退一步,也欣然同意。反正如今不过是口上说说罢了。”
章皇后原本灰黯的眼神,蓦然一亮。是啊,离小十长大成人,迎娶王妃,大概还有十年的功夫。十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或许……或许到时当家做主的,是老大,是自己的长子。
“说来也没什么,只是已经给你大舅母、曹家透过话了,再反悔,脸面上过不去。”章皇后沉吟道。
太子笑了笑,“颜面重要,利益重要?娘,不能因为颜面,惹恼了爹。”章皇后知道大儿子说的不错,点头,“是这个理。”
太子劝好了章皇后,和太子妃一起告辞,回到慈庆宫。太子妃白天是一直在场的,小声告诉他前前后后的细节,“看爹的意思,是极喜欢裴家小姑娘的,娘不知怎么了,定要跟爹拗着。”太子有些无奈,“娘跟爹是结发夫妻,若遇争执,娘不一定肯总是退让。”
可是若不退让,结局更是……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子命宫人备汤水,太子妃咬咬唇,柔声道:“殿下,今晚命丽姬侍寝,可好?”太子不悦看向她,“你不想留我?”太子妃眼圈一红,“我巴不得天天留殿下呢,只是,我连生两个女儿……殿下,娘急着抱孙子,丽姬看样子是个好生养的,宜男之相……”太子定定看着她,她张了张口,说不下去了。
“我还是想要嫡子。”太子柔声说道。
太子妃胸口一热,真想把丈夫留下来,可是想起章皇后的交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丽姬,好生养,宜男……”太子妃嚅嚅。
太子站了一会儿,抬脚走了。
太子妃追上两步,看着丈夫英挺的背影,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阿玖回到西园,才歇了没多大会儿,便抱上两块寿山石,到外祖父外祖母面前炫耀去了,“瞧瞧,通灵澄澈,多漂亮!”外祖父外祖母都是一脸笑,“咱们小阿玖进了趟宫,可是拐回来了两个好物件儿!”阿玖得意洋洋,“外祖父,外祖母,能得着这么好的物件儿,又不用花钱,真是太美好啦!”
正说着话,林俨来了。阿玖颠儿颠儿的跑过去,“大舅舅您看。”献宝似的,让大舅舅看这两块极品寿山石。林俨仔细看过,沉吟道:“这等石料,若用来篆印章,再好不过。”
林尚书笑咪咪,“小阿玖,你大舅舅喜欢亲手篆刻印章,字体、刀法、风骨都颇为讲究,你若想要枚闲章,可央你大舅舅动手。”
阿玖眼睛亮晶晶,快活说道:“闲章啊,听起来就很风雅。我要我要,外祖父,大舅舅,我最喜欢附庸风雅了!”
林尚书和林俨都笑,“附庸风雅本是贬义词,怎地小阿玖一说,竟也显得可爱了?”阿玖毫不害羞的吹牛皮,“因为我可爱的不行,都漫出来了呀。”
一边吹牛,一边还怕外祖父、大舅舅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满了,继续倒,“呶,就是这样,都漫出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