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烧麦的我在心内思量,凭着我族叔身为一方侯爷的品味与造诣,应当是见过诸多美色与诱惑,但他心内依旧是只有我爹,由此可得出三个结论:一是我爹美貌,可见族叔是个颜控。二是我爹已跟我“父妃”结了秦晋百年好合且有了我,族叔依旧情深似海,可见族叔是个痴心人。三是族叔爱上我爹十几年不动摇,可见族叔是个十几年如一日的断袖。
想到最后一个关节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歧视断袖。谁让我爹和父妃断得不可开交,还有了我呢。而且族叔即便断袖,那也是我亲亲的族叔。
所以,我很是同情烧麦摊前对我族叔频频秋波明送且很能最大程度表露自己美貌的姑娘,至少,她不是胸大无脑,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为什么要折在我族叔手里?
将剩下的烧麦一口塞进嘴里,放下筷子,我就走到了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姑娘跟前。
姑娘借着跟老板要花椒孜然的空当,似乎脚下忽然不稳,腰身款款一扭,就恰到好处地倒向一旁。
那一旁,恰到好处是我族叔站立的地方。
我由衷赞叹姑娘的智慧。
但是,万万没想到,我往姑娘走去的方向也恰到好处是她倒下的方位。
于是,我将她当空截住了,一手扶住了她的纤腰,一手接住了她的孜然。事发突然,但我的应变能力极佳,当即想也不想就露出了笑眯眯的神态,糯糯道:“姐姐,你的孜然掉了。”
掉孜然的姐姐似乎不领情,一瞬间的表情就像吞了一罐孜然似的,寒光闪闪盯了我一眼,随即又被智慧占据了心胸,状似无意掠了一眼到我身后,便也回了我一个笑眯眯的表情,比我还糯的糯滋滋道:“小妹妹,真懂事,好乖,跟你爹爹长得真像,姐姐一看你就喜欢。”
又被美貌姐姐当作了小妹妹,我泄气了一下,看来诱拐太子妃的计划又要宣告失败。想要一个能够对我一见钟情的太子妃,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我竟屡屡失败。每次都是眼看到手,却最终功亏一篑。问题都是出在我这张脸上吧?我难道就没有英武雄壮之气?
气馁的同时,我却也警觉到了美貌姐姐的话中含义。
这是一种非常直白的间接表白呢。我跟族叔长得像,她一看我就喜欢,所以她要表达的就是,她一看我族叔就喜欢。
原本,对于一直寡居且暗恋我父皇十几年的孤苦族叔来说,我应当是乐意替他穿针引线撮合一个族婶的。但自广化寺偷窥并被父皇父妃一番剖析后,我得知了族叔与父皇的不容于世俗的恋情,也得知了族叔的这种不太能见光的癖好。所以,理智告诉我,我是万不能再撮合一个族婶的。当然,男族婶除外。
所以,我不能让美貌姐姐沉溺,这是对美貌姐姐的伤害!
我穆元宝儿是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的!
必须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因此,我仰起脸,笑得十万分的温柔,并祭出糯糯*:“姐姐,我不仅跟我爹爹长得像,我跟我娘长得更像哦,我爹爹常说,我简直跟我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呢。不信,姐姐你去看我娘。爹爹总说我娘是人间第一的美貌,无人能出其右,可是我不大信,姐姐你给我评评理。”
只见,美貌姐姐脸色瞬息万变,比走马灯还要厉害,变到最后便是花颜无色,失魂落魄,嗓音也变得不那么动听了,“你……你娘……”
“是啊,我娘!”我天真无害地露出两只虎牙,憨厚地笑了笑,“没有娘,哪来的我?”
没有娘,可以有两个爹,再加一副神医良药,其实也可以造出我来。
当然这种宫廷绝密,我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会对别人的三观造成冲击,那样就不好了。
美貌姐姐彻底绝望之前,居然还不死心,抓住我一只手,紧紧攥住,小声问道:“小妹妹告诉姐姐,那你爹爹待你娘好么?”
“我也不知道呢。”手被攥得疼,此际我必须不能顾及这些细节,便作思索状,特别入戏,且特别认真,绝不似作伪,憨厚道,“只知爹爹每晚都要跟娘亲一起睡,连我都给踢到一边去,可爹爹明明说过很疼我的呢。对了,爹爹还说过,一日不见娘,就……就如隔那什么三个秋,还说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攥着我手的柔荑松动了,美貌姐姐彻底绝望,放过了我,腰身也瞬间直了,最后凉凉酸酸地掠了不远处族叔一眼,甩了一个哀哀伤伤缠绵悱恻的小眼神后,扭身继续吃烧麦去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
所谓日行一善,我做到了呢。看来,在广化寺熏陶半日,我已染就一颗慈悲佛心,想想就令我深感欣慰。
正放松姿态,就见美貌姐姐弃了烧麦,又向我走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看穿了?不应该呀?我明明将一个三口之家的孩儿角色表演得极佳,入情入理刻画入木三分,哪里有破绽?
“姐、姐姐?”我有些张口结舌了,“怎、怎么了?”
美貌姐姐却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非常高冷地一把从我手里夺走一物,冷声:“我的孜然。”
我僵固在原地。
半晌,突然身后低低一声笑,非常耳熟。
我转身,就与族叔忍俊不禁的笑意撞了个正着。
夜市灯影里,族叔忍笑极为辛苦,玉姿风摇,将我拉了过去,然后自袖底掏了手帕,给我嘴角擦了擦,笑完后语气颇为复杂:“元宝儿你呀……”
难道我的戏份漏洞被发现了?顿时,我就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元宝儿怎、怎么了……”
族叔若有所思:“你为什么要骗人家?”
☆、第48章 来低调奢华有内涵
被族叔责问,我低头,两只手指对住,“元宝儿也没有完全骗那个姐姐啊。”
“难道你说的还有道理了,还是事实了?”族叔有些不依不饶了,但语气并不是特别责备,隐隐含有其它意味似的,叫人有些琢磨不定,“小孩儿家骗人不好。”
我鼓起勇气抬头,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族叔的脸色,果然不是责备的神情,我的勇气便又往外涌出一层,挺直了腰身,“并不是元宝儿先骗人的呢。起初不是族叔为了低调少惹麻烦,装作是我爹,骗了姐姐们么。那元宝儿只好接着族叔的设定演下去了。为了助族叔一臂之力,元宝儿顺理成章搬出娘亲嘛,谁知后来姐姐不死心,还要进一步询问娘亲的事,那元宝儿当然要接着编下去,不能功亏一篑,叫族叔的设定白费呀。”
族叔耐心听了我的狡辩,眉头一挑,“你倒是伶牙俐齿,怎么说都有理。而且,听来,好像是族叔不对在先,总之不是元宝儿的错。”
我又埋头对手指。
头顶却轻飘飘传来一句族叔的话语:“其实你倒也没说谎,你爹跟你娘,不就是你所说的样子么。若未曾真正感受熏陶过,又如何做得到随口编来?元宝儿见识的人毕竟少,对你影响最大的,还是你爹娘。若未曾感知过幸福,又如何知晓幸福的模样。错的不是元宝儿,是族叔。”
言语轻柔,浮于尘嚣之上,听不大出是悲是喜,是哀是乐。
我忙抬头看过去,不放过族叔的任何一丝表情,解读半晌,还是无法从族叔此刻哲人一般的神色里解读出什么来,不知是当真超脱了,还是故意超脱。若是后者,那只怕更严重了,因为这表示沉溺更深,无以解脱,只好故作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