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盟(1 / 2)

散朝之后,李承沣寻了个由头,把张甾留在了宫里。

他尽力忽略萧远退朝前留下的那个莫名的眼神,对着张甾仍保持着面上一片亲热。

“相父……”李承沣调整好情绪,期期艾艾地唤了声。

“陛下,使不得!”张甾一把老骨头刚刚坐上李承沣赐的座,立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作势就要跪下。

李承沣哪里肯受。

他此番留人的目的就是要和这个纵横政坛几十年的老人套近乎罢了。

李承沣赶忙扶起颤颤巍巍的张甾,让人安安心心地坐下。

张甾推辞再三,终于李承沣假做冷脸,这才道了一声罪老实坐下了。

群臣相得,有时不过是一种做戏的默契。

张甾心里清楚得很,如今李承沣在朝堂上可谓是“举目无亲”,若是不愿受萧远的摆布,那他只有一条路,就是和自己结盟。

况且,张甾和李承沣之间,本就不只是君臣而已。

“相父……母后走了十数年了。”李承沣眼圈微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母后生下我转年就撒手人寰了,都是朕不好,是朕害了母后……”

“陛下切不可如此啊。”

张甾见李承沣提起他多年前就病逝的母后,也是哀戚满面。

“娘娘此生所爱,不过先帝和陛下,如今陛下长大成人,娘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张甾出言安慰李承沣。

这些话放在平时绝对是大不敬,臣子如何能够议论皇家,甚至揣测皇家想法呢?哪怕张甾就是已故太后的父亲。

但此时,当着皇上的面,张甾这番话无疑起到了作用。

李承沣眨了眨眼,把潋滟的水光逼了回去。

“生死有命,陛下不必太过悲怆,”张甾温声宽慰,就像个普通的长辈,“七情六欲最是伤人,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母后走后,朕未曾有一日不想她。”

李承沣孤身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落寞地低着头。

从前十几年的光阴在这一刻交汇,无数个黄昏,他都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看着金黄色的日光一寸寸占领脚下的地面,终于把他周身包围。

暖洋洋的,李承沣会幻想这就是母亲的怀抱。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斜阳沉入地平,所有的温暖所有的柔和尽数消失,爱做梦的孩子被打回现实。

“父皇也走了,诺大的皇宫里只剩朕一人了。”李承沣喃喃道。

“相父,你我血脉相连,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朕被那萧远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对吗?”

萧远注视着张甾,在心照不宣中,两人都获得了自己期待的回复。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后,是时候选秀了。”张甾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当年张甾的长女选秀入宫,在御花园和先帝惊鸿一瞥,先帝是个痴情人,给了张家女无上宠爱,连带着他这个岳家在朝中也是风头无两。

后来,据说她生下李承沣时身子受了亏空,虚不受补,一年多时间里身子每况愈下,终于还是没听到心心念念的儿子叫一声母后。

但是身为张氏的生父,张甾知道的远比传闻中多。

皇后张氏为何早早香消玉殒,当初宫里众说纷纭,但在一段时间内,所有知情人、近身服侍过皇后的人都相继离去,或是告老还乡,或是永远的消失在世间……

张甾不知道女儿去世的真相,但他发现先帝为此深感愧疚,说明她的死或许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张氏一去,好像带走了先帝为数不多的感情,之后许多年见,大周一直后位空悬,他也不大爱踏足后宫。

也许是出于愧疚的心理,先帝在皇后去世的同年封尚在襁褓中的李承沣位太子,之后前朝后宫的许多波澜,都不曾动摇这个太子的地位。

先帝只是限制他和别人的交往,尤其是和母族,多年不曾联系。

好在先帝念着亡妻的情分,对张甾在朝中的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先帝一日不立继后,张甾就一日以国丈自居。

李承沣即位,先帝既然惦记着新帝年幼不足以执掌朝政,让张甾这个丞相摄政简直顺理成章,他可是李承沣的外祖,难道还会害了他不成?

张甾早前就注意到先帝对萧远宜乎常人的关注,但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那个年轻人会越到自己头上来。

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辅佐新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是皇上的母族,张家本该享一世荣光。

张甾相信李承沣不会苛待自己,虽然生疏了十几年,但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他还要接着自己从萧远的手上翻身。

但是,张甾想得还要更长远一些。

他想要百年以后,张家依然是大周最尊贵的家族。

大周的皇后,必然还得姓张。

……

宫外,三才茶馆。

秋雨浇透了青石板,天色昏沉沉的,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