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初这般模样,神思不属,分明也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崔清河原本想要说几句话儿,又觉得自己和林墨初交浅言深,所言也是让林墨初听不进去。
更何况自己素来与林墨初没什么交集,说出的言语,便是些许安慰,也断然无法触及林墨初这刻骨之痛。
崔清河怔怔的想,其实自己原本不应该来这儿的。
况且林墨初也并没有心思听自己说这些。
崔清河想了想,也是没打算说话儿了。
她正欲放下自己手中之物就此离去,想不到就在此刻,林墨初却也是抬头开口:“崔小姐,你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那言语仍然是平静的,这甚至是让崔清河有一种莫名的错觉,觉得眼前的男子似乎仍然是一如平常,温文尔雅。
谁也不知晓,林墨初竟然是经历了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事情。
这样子的男子,看着好似温润若水,实则却也是炽热若火。
谁也不知晓林墨初的心思,一不小心,就是会被这把火焰给生生灼伤了。
崔清河定了定神,却也是不觉开口:“这一次,我也是要走了,是特意来跟林公子辞行的。”
林墨初仍然是笑眯眯的看着崔清河,口中的言语却也是尖酸刻薄之极:“是了,崔公子肯定不能让你多留些日子了。毕竟你这个崔家的小姐,一不小心,就差点嫁给一个妓女的儿子。这可是崔家数百年传承从来没有经受过的奇耻大辱!还是快些离去,免得传得更加不好听。崔公子是个爱惜人才,不拘于门第之见的人,所以才会被我这样子的人所欺。倒是,抱歉得紧。”
崔清河听了,却并不觉得十分动怒,反而内心隐隐有些悲凉之意。
她知处境局限,必定是会让有些人生来便少了几分风流俊雅。而林墨初能变成如今模样,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苦心。
甚至那些崔家的男子,也是抵不过林墨初的绝代风华。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林墨初的出身给毁掉了。
这样子的偏见,是难以消除的。
就算他的大哥是崔家难得开通的人,可是这也是绝不能不介意林墨初的出身。
崔清河只得说道:“以林公子的才学,用出身来衡量你,实在瞧低你了。”
林墨初没说话儿,只不过冷冷的笑了一声。
“林公子是个百折不挠的人,无论如何,你也是会努力往上爬,也绝不会因为这桩事情就停止的。”崔清河轻轻细语。
林墨初瞧着她,笑眯眯的说道:“清河小姐,你很喜欢猜测别人的心思呀。”
“林公子,你不要伤心了。我相信,相信你娘死之前,其实是很开心的。只因为,因为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抱着你了。这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希望儿子能够开心。林公子能这样子,真正有智慧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出身瞧不上你,反而会佩服你的勇气了选择。”
略一犹豫,崔清河将木雕拿出来。
这个木雕,是当初林墨初落下来的。
那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唯独面目是模糊的。
如今崔清河已经是将木雕给完成了。
她见过了花艳娘,自然是将花艳娘的容貌给雕刻出来。
林墨初微微一愕,随即将这枚木雕拿到了手里。
他原本面颊之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如今那缕笑容却消散。
林墨初怔怔的瞧着,眼中的泪水一颗一颗的滴落,落在了木偶之上。
自己雕刻了许多个木偶,可是从来没有完成过。
如今这个完成的木偶,却是别的人帮自己完成。
林墨初如今泪水朦胧,那木偶的容貌,却也是有些模糊。
林墨初轻轻的擦去了木偶身上的泪水,蓦然浅浅一笑。
他忽而轻柔的说道:“崔小姐,多些你了。”
这一刻,林墨初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内心有了一缕柔软。
林墨初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不会有这样子内心柔软的感觉。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自己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女子,用这样子的办法安慰自己。
然而崔清河若是明润的阳光,自己就是黑暗之中的污秽。
正因为崔清河是这样子的人,林墨初反而有些讽刺,有些委屈。
崔清河如今温言细语,却也是根本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若是知晓,必定,必定是会十分恶心的。
以为瞧见了自己选择了花艳娘,就了解自己的本性?
这实在也是可笑得很。
那种不明所以的同情,也让他恶心,更激起了内心的恶毒。
林墨初轻轻的抬起头,却也是顿时流转了一缕温柔缱眷的笑容:“清河小姐,你可当真是个善心的人。便算海家那般待你,在海家被灭之后,你却也是仍然是忍不住垂泪哭泣。这份纯善,可是当真令人佩服啊。”
崔清河微微一默,她不知晓,林墨初为什么要踩自己的伤口。
她内心的伤痕犹在,根本还在流血,也是没办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