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瞧着林墨初这个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原谅了林墨初。
也许林墨初心绪激荡,根本不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墨初却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早知晓海家如此下场,我也是不必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崔姑娘,你对海飞龙有情,我实在担心你旧情复炽。芦娘也还罢了,可是你肚子那个,若生了个儿子。不但你对海飞龙旧情难忘,只恐怕海家也是会不肯干休。我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所以——”
说到了这儿,林墨初侧头看着崔清河。
他一双眸子流转了浅浅的光彩,可崔清河却忽而有些心惊,仿佛觉得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要发生了。
林墨初轻言细语:“所以,我用了一碗药,让你孩子被弄没有了。我挑的药很好,并不怎么伤身子。你孩子月份还小,如今弄没有了,也不会影响以后生育。当时你那身子,不是也没有流多少血。”
崔清河几乎无法思考,手掌却也是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小腹。
如今她的身子自然早就痊愈了,可是伴随林墨初所说的那些话儿,她仿佛又回忆起当年那无尽锐痛的凄然之感!
身为母亲,她是会疼爱自己每一个孩子的。
芦娘是个女娃娃,又被人说不吉利,可是崔清河却仍然爱惜之极,视若珠宝。
等她离开了海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海飞龙,再好好的过日子。
可是无论如何,腹中的孩子她还是极为喜欢的。
她那些日子,心绪不佳,可一旦想到自己腹中的骨肉,顿时也是打起精神。
崔清河给这孩子做衣衫,做鞋子,有时候做着做着,心里也是高兴起来,不觉哼起歌儿。
可是,这个孩子却弄没有了。
当时的撕心裂肺,当时的绝望受苦,如今却也是一下子的涌上了崔清河的心头。
自己努力的挣扎,却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可就算这个孩子没有了,崔清河也是没有怀疑谁了去。
她只以为自己心绪不佳,所以身子虚弱,存不住这个孩子。
她根本没有怀疑过林墨初!
那时候她虽然不喜欢林墨初,却不得不承认,林墨初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得到了很大的支持。
正因为如此,崔清河源于这份恩德,所以想要安慰林墨初一二。
更何况当她看到林墨初为了母亲伤心的样子,一股子母性的温柔和爱意却也是涌起来。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却也是有了情愫的波动。
可是,林墨初却告诉给了她这个答案。
不知不觉间,崔清河却也是泪流满面,她嗓音不觉轻轻的颤抖:“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林墨初,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啊。”
林墨初认真的看着她,认认真真的说道:“你知道的呀,我命不好,母亲是个青楼女子。等我成为林家的少爷,自然是想要爬得更高。而你崔清河,是我可以娶到的崔家女子。若能娶了你,我也是能飞黄腾达。”
他瞧着崔清河羞愤欲绝,那女子面容上神色变幻,似是痛恨,又似羞愧。
林墨初是个聪慧的人,更懂得女子的心。他似乎也瞧出了崔清河隐秘的心,对方应该是有所倾慕吧。
是了,当真是有些倾慕之意的。
若没有了这倾慕之意,又何至于来这儿宽慰自己呢?
此时此刻,他不觉言语柔柔:“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为了让你投入我的怀抱,彻底忘记海家的那位。我也是,迫不得已。”
崔清河面颊涌起了一缕怒气,扬起了手掌。
林墨初闭上了眼睛,等着这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若被女子打了,那也是自找的。
林墨初喜欢折磨自己,更喜欢折磨别的人。
可是等了一阵子,崔清河那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崔清河慢慢的,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她蓦然狠狠的擦去了自己面颊之上的泪水,颤抖说道:“幸好,幸好,我都要走了,要离开东海这儿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无论是海家还是林墨初你,都是让人恶心。我会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统统忘掉,然后,然后再好好的活下去。”
崔清河退后了一步,看着林墨初发僵的面颊:“我才不会因为你们这些人,作践自己,绝对不会。林墨初,你这样子的人,便是恨着你,也是,也是多余的。”
她悠悠而来,可离去的时候,却也是掠得飞快。
林墨初瞪着崔清河的背影,听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那淅淅沥沥的下雨的声音。
他瞧着微润的灯火,蓦然就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居然是有些天真无邪。
他是那恶毒绚丽的花儿,在森森白骨之中长大,在腐肉之中悄然绽放了绚丽的花朵。
而这样子的自己,就应当过着这样子的人生。
亲人惨死,情人成仇。
所以他这样子的人,不需要谁亲近,也是不需要对谁温柔。
林墨初抚摸眼前的木雕,这样子的木雕,他应当珍而重之的搂入了自己的手中,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信物。
王珠手指狠狠一捏,这木雕顿时也是生生捏了个粉碎,化作了木屑。
蓦然,林墨初轻轻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