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太古的盟约 冬天 23323 字 14天前

目前外传还有很多地方不满意,九月下旬是没办法如期贴出了

不过也不能让大家空手而回,就贴篇废稿给大家欣赏。

希望大家多少能有点补偿。

◎◎◎

请注意,本故事虽然以梁图真还有关晓蕾为主角,但基本上与太古的盟约无关。

这既非太古的盟约本传,也不是太古的盟约别传,勉强来说只能算是奇谈或遐想,本故事所发生的情节永远不会在太古的盟约出现,若与太古的盟约有所矛盾,绝对是正常的。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就让我们开始吧。

◎◎◎

关晓蕾超展开传!

《第一节 特务女友》

这件事情发生在某次校庆结束之后。

关晓蕾拿趣味竞赛赢来的餐券带梁图真去大饭店用餐。

本来这是灯光美气氛佳的好事,但吃到一半有两位西装笔挺的男士走到他们桌边,出示公务人员证件。

上头最显眼的五个字是:国家安全局。

「我们是国安局,请两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出示证件的西装男讲话很客气,但眼神却凶恶无比,让人感觉到最好不要抗拒。

这是何等稀奇的际遇啊!国安局虽然也是执法单位,但不像警察局那么亲民,顾名思义,他们只关切危害国家安全的罪行,一般常听到的偷抢拐骗、烧杀掳掠都不关他们的事,就算严重到舆论譁然、举国震惊,也没有资格要他们处理,像梁图真这等蚁民更不可能跟他们有所交集。

因此梁图真的第一个联想就是骗局。

他拨开对方亮证件的左手,不以为然的说:「这玩意儿可以收起来了,小弟我孤陋寡闻,不学无术,根本没看过真的,又怎么认得出假的,如果你们想取信於我,请叫些穿制服的来,那会比较有说服力,哈!」

梁图真干笑一声看向关晓蕾,预期她应该会顺着话锋毒舌一番,耍得他们七荤八素,却没想到她竟然不发一语,面色凝重的呆若木鸡。

这并不符合她的个性,梁图真感到疑惑,但现在不适合厘清,先把骗子赶走再说。

「请你们不要碍到我吃饭,不然我要叫保全来罗!真是的……诈骗集团有那么穷吗?连电话费都付不起,还跑出来抛头露脸。」

两名西装男年纪大约三十几许,亮证件的那一位离梁图真比较近,脾气似乎也比较暴躁,听到揶揄就脸色铁青,手伸进外套里掏东西,他的同伴见状立即制止,将他拉到身后,改换自己上前交涉。

好声好气的说:「要穿哪一种制服你才会相信?」

梁图真咬了一口金华火腿,爱理不理的说:「你们很烦耶,当然是帽徽上有鸽子的那一种。」他指的是警察。

「这个容易。」西装男从裤袋里掏出迷你无线电,按下发报钮讲话:「派两名巡官过来。」

「你们也演太像了吧!」梁图真放下餐点:「我承认你们道具精美、准备充足,但假的就是假的,不要再撑了。」

西装男举起无线电比向右后方:「你往安全门那边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想溜就溜吧,不必引开我的注意力,我不会笑你们的。」

西装男耐着性子:「你看了再说吧。」

「我不要,要看你自己看,有飞碟再告诉我!」

关晓蕾突然插话:「图真,我想你最好还是看一下……」

女友的表情很无奈,梁图真连忙回头瞥一眼。

这一看怪怪不得了!还真的有两位警察全副武装缓步行来。

不必验证身分梁图真也晓得自己麻烦大了,这座城市虽然不至於夜不闭户,却没有匪徒敢冒穿警察制服。

而既然警察是真的,国安局当然也假不了。

梁图真惟有捧起金华火腿苦笑:「我可以带晚餐过去吗……」

◎◎◎

「说!你对内洞知道多少?」

「最好坦白点,别以为民主国家不会刑求,国安局盖在山上不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是为了避免惨叫声扰民。」

国安局的侦讯室里,三名特勤人员正在对梁图真进行审问,他们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另一个则默默抆拭五金工具,彼此间不时交换眼神,刻意营造出令人胆颤心惊的无形压力。

普通良民遇到这种事大概早就吓到尿裤子,幸好梁图真是超级良民,虽然被戴上手铐,仍然维持着无辜又慵懒的表情。

「你说哪栋啊?」梁图真有听没有懂。

「我说内洞。」扮白脸的特勤人员年纪最大,看起来快要五十岁,识别证上的职衔是副组长。

「究竟是哪栋?」

「就跟你说了是内洞!」

梁图真翻了翻白眼:「你只讲那栋,我怎么知道是哪栋?」

啪!扮黑脸的特勤人员拍桌怒骂:「臭小子,你别耍花样!」他大约三十岁,体格态精壮,眼神威武,看得出来是练家子,副组长唤他大东。

「我哪儿敢啊,长官,如果不搞清楚你说的是哪一栋,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什么哪一栋!乱七八糟。」副组长详细说明:「我说的是内外的内,洞窟的洞,内洞!你听清楚了吗?」

「内洞?」梁图真喔的一声:「这个我知道。」

副组长眼神骤紧:「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内洞在乌来过去一点,有好几层瀑布,夏天萤火虫很多。」梁图真意指内洞森林游乐区,那是要穿过温泉胜地「乌来」才能到达的自然景点。

磅!扮黑脸的大东再度拍桌斥喝,力道是之前的两倍:「臭小子,还说没有耍花样,简直装疯卖傻,我看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彦明!给我好好伺候。」

在旁边抆拭工具的特勤人员应了一声,把整箱家伙摊到桌面上,有剪刀、钳子、凿子、锥子、钢丝、铁鎚、铁钩、手术刀、镰刀、电钻、燃烧枪、锯子、美工刀、针筒、药液、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奇特玩意儿。

梁图真吞了一口唾沫,皱着眉说:「喂喂喂!你们想干嘛啊,我是纳税人耶!」

「根据国税局提供的资料,你不曾缴交半毛税金。」负责刑求的彦明是标准的白面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手持针筒安慰的说:「放心吧,时代不同了,除非你对自白剂免疫,否则我不会拔你的指甲剥你的皮,挖你的鼻子抽你的筋。另外,请你特别注意,自白剂有九成的可能性会引发阳痿跟秃头,事情结束后请尽快就医,我会推荐好大夫给你。」

千百年以来,落发跟不举是男人的最骇,彦明这番话听似仁厚,其实可怕到不行,是男人都该吓到嘴唇发青,梁图真如果仍然若无其事就太不合理,马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情。

「呜──大人冤枉啊!我很怕痛,不要给我打针,求求你们!我真的对内洞很不熟,但我愿意去那边住几天,深入了解风土民情,再写份报告给你,求你们给我报效国家的机会,我最爱国了!还可以唱国歌给你们听,跟我同年龄的年轻人很多都不会唱喔,这样就可以证明我多爱国了吧。」

说着就清了清喉咙,兀自唱了起来:「我爱中华!我爱中华!文化悠久,物博地大,开国五千年……」

磅!大东三度拍桌骂人:「混帐东西!我爱中华何时成了国歌?」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糊涂,我刚刚只是吊嗓子,现在才是真的,嗯咳!」梁图真又唱:「梅花、梅花!满天下,有土地就有她,梅花坚忍……」

磅!大东四度拍桌,已经气到浑身发抖:「梅花如果是国歌,你他妈的就是国宝,给我闭嘴!」

梁图真立时噤若寒蝉,双手摀住嘴巴,无助的眼神泪汪汪,演技已经出神入化。

「大东、彦明,跟我到走廊去。」

副组长一声令下,特勤人员步出侦讯室讨论案情,虽然仅仅一墙之隔,却无须担心里头的人偷听,国安局的装潢尤其注重隔音,门关起来就无声无息。

不过当然啦,那只能用来阻绝普通人,防范不了梁图真,他松开感官局限,磁场扩大延伸,副组长的说话声随即传入耳根:「别再玩了,这小子只是很普通的脑残大学生,叫他把保密条约签一签就可以走了。」

接着是大东的声音:「都要怪阿贤跟文俊那两个王八蛋,叫他们逮内洞,却连她男友也抓回来,说什么亲密关系很可能泄漏机密,真是天大的笑话,所有聘雇的特务都受到严密监控,有泄密我们会不知道吗?最麻烦的是抓回来就要按照流程办理,不取口供都不行。」

彦明叹气说话:「你也真是的,随便问问也就算了,干嘛叫我把吃饭的家伙全拿出来,他惊到快挫屎,万一拉在椅子上,清洁员会投诉的。」

大东哈哈笑:「搞点乐子嘛,我憋笑也憋的很痛苦,况且我只是让你做做样子,谁晓得你那么投入,掰什么阳痿秃头,吓得那小子马上投降,害我跟副座损失不少乐趣。」

「这种事哪有什么乐趣。」副组长没劲的说:「还不如去林森北路喝一摊。」

彦明热烈地附议:「好啊好啊!就今天吧,我很久没去百家乐捧珍妮的场了。」

「珍妮算什么,安妮才漂亮。」大东兴致勃勃的说:「安妮的皮肤又白又嫩,那个胸啊……」

风花雪月的事情梁图真没有兴趣,暂前先不听,目前为止他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内洞是国安局的特务代号。

第二,这个代号指的是关晓蕾。

「……最好是这么跳痛啦,太扯了吧!」

梁图真忍不住喃喃自语,但不一会儿就恢复平常心,他毕竟看过太多光怪陆离,关晓蕾这份兼差或许并不等闲,却也还在常理之内,实在不必过於震惊,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被逮捕的时候关晓蕾不像自己一样提出质疑,因为她本来就隶属於国安局。

但出了什么问题呢?

这么大动作逮捕自己人绝不会是正常程序,关晓蕾究竟面临什么样的厄运?

念及此,梁图真不禁感到担心,一进到国安局他就跟关晓蕾分开侦讯,基於尊重隐私的立场没有使用超感官追踪窃听,现在则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凝神聚意将感应力扩散出去,从水管到风管、从库房到牢房、从大门到后门、从楼梯到电梯,梁图真的生命磁场在刹那间涵盖整座国安局,轻易找到关晓蕾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她距离梁图真非常近,在三名宪兵的押解下已经来到侦讯室门外。

「报告副组长,科长指示让关晓蕾单独面见梁图真。」押解的宪兵如是请求,副组长看了公文没问题就开门放行。

「晓蕾!」梁图真激动的站起身,但手铐勾住铁椅,没办法走过去。

「坐下!」押解关晓蕾的宪兵班长大声斥喝:「这不是你家,给我安静一点!活老百姓!一看就知道你没当过兵。」

「喔……」梁图真乖乖坐回,看着宪兵把关晓蕾铐到与他正对面的铁椅上。

「你只有十分钟。」讲完这句话,宪兵班长领着下属撤出侦讯室。

喀!

门一关上,梁图真就迫不及待地说话。

「你没事吧!这些狗官超变态,差点就要给我打针,还想给我用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找媒体爆料,太欺负人了,以为现在还是威权时代吗?」

「我没事,图真……」关晓蕾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歉意。

「怎么啦?你不会被打针了吧。」

「没有,我很抱歉,图真。」

这个道歉来得突兀,但梁图真既然已经掌握部分实情,也就不难明白女友是因为连累自己被逮捕而感到愧疚,不过明白归明白,表面上还是得装作状况外。

「抱歉什么?谁晓得拿餐券去饭店会惹到国安局,这是无妄之灾,不是你的错。」

「不,你不明白,这是我害的。」

「为什么是你害的?那些狗官什么都不肯讲,只会问内洞,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内洞害的。」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知道越多对你越不利。」

「不是吧!连你也这么神秘兮兮。」

「时间不多了,听我说,待会儿他们就会放你走,还会拿保密切结书给你签。」

「哇拷!稳赢不输咧,太机车了吧!鬼才要签。」

「你一定要签,否则出不去,回去之后千万要守口如瓶,你惹不起这班人,不要以为媒体能帮到你什么,社会聚焦是短暂的,热头过了之后才会对付你,国安局有一整个部门在处理这种事。」

「那又怎么样?他们能枪毙我吗?」

「当然不行,但他们会根据切结书告你背信,缠讼好几年让你身心俱疲,还会透过各种管道施加压力,让你被学校开除、让你找不到工作,而且你尚未服兵役,军营里完全是他们的天下,役期再怎么缩短都能整得你叫天不应。」

梁图真的本领足以对抗这些恶势力,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即叹口气:「唉……好啦,签就签,闭嘴就闭嘴。」

关晓蕾点点头,慎重地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要追寻我在哪里。」

「什么意思?」

「意思是国安局暂时不会放我走。」

「为什么?」

「不要问。」关晓蕾面色凝重的重申:「我刚刚说了,知道越多对你越不利。」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有责任保护你,不管对手是公家机关还是私人企业,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我知道,我相信你一定愿意,但这不是你所熟悉的世界,更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关晓蕾柔声说:「图真,我爱你,我也很喜欢依赖你,但我不会让你去做能力以外的事情。」

「怎么听起来我很没用。」

「你只是个普通的懒惰大学生,遇到这种事情没有逃之夭夭已经很了不起。」

「真的不能对我透漏任何事吗?」梁图真诚挚的问:「一点点都不可以?」

关晓蕾深吸一口气:「我只能告诉你,我为国安局打工。」

「哇喔!」梁图真怪声赞叹:「酷啊,原来我有个特务女友。」

「我可没说自己是情报员哦。」

「无所谓,只要你是为国安局工作,就算只是抆玻璃,那也够唬人的了。」梁图真笑了笑,表情逐渐忧郁:「你会平安无事吗?」

「我不确定。」

「你也太老实了吧,撒点谎让我安心不行吗?」

「行,但我不想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为我担心。」

就在这一刻,关晓蕾深深看向梁图真,而梁图真也浓烈回望关晓蕾,两个人的目光紧紧纠缠在一起,虽然无法碰触彼此的肉体,但深情的相视胜过千言万语。

短暂的十分钟会面很快就结束,宪兵班长一秒不差的把人押走,之后正如关晓蕾所讲的一样,副组长拿了保密合约给梁图真签署,然后就送他离开国安局,这一送并不随便,不是送出大门了事,也不是送到车站了事,而是直接送回居住地址,临别前还再三告诫不要乱讲话,让梁图真见识到国安局行事之缜密。

不过再严谨也没用,梁图真怎么可能乖乖回家呢,他随手拦了辆计程车,半小时后又回到国安局。

◎◎◎

《第二节》 亡命鸳鸯

国安局位於通往阳明山的仰德大道旁,地处偏郊却不至於偏远,五分钟的车程就能够进入市区,高耸的围墙种满植披,建筑物外观以绿色打底,整体景象和谐融入自然环境,宪兵荷枪实弹全天候管制大门进出,他们是义务役里的精英,忠诚度无庸置疑,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课程的薰陶,却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砥砺,六亲不认,谨慎小心。

「啊呵……」

梁图真打了个漫长的哈欠,现在时间凌晨一点五十分,他两脚悬空坐在国安大楼的水塔上,居高临下将国安局营区尽收眼底,虽然只观察了两个多小时,却已经看出这里的保全机制远比表面所展现的严谨,卫兵看似只有一组,暗哨却还有三组,墙头的铁丝网看似氧化生锈,实则每一层都通电,再加上数不清的摄影机跟红外线感应器,万无一失的警报网随时联系着山下的警局以及山顶的驻军。

稍早还在侦讯室的时候,梁图真破例捕捉女友溢出的脑波,这是一种被动性的读心,只能撷取对方正在思考的想法,而不能挖掘对方隐藏的秘密,算是在善意关心跟侵犯隐私之间取得了一个巧妙的平衡点。

脑波的可读性取决於情绪的起伏,情绪越高昂思绪就越明显,反之就越模糊,作为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关晓蕾的思考模式当然平静,梁图真费尽心力也只能解读出她打算午夜逃离国安局。

当时梁图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种惊人之举很符合女友一贯积极的作风,但现在实地勘查国安局固若金汤的保全机制之后,他发觉没有通行证根本出不了门口,而就算侥幸通过,也冲不开军人跟警察联合布防的封锁线,怎么看都是徒劳无功又极其危险。

「还是安份的睡觉吧,亲爱的晓蕾。」梁图真诚挚的自言自语,不管她为什么被抓,也不管她为什么想逃,梁图真只希望她安全就好。

「有你的眷顾,那女孩儿想跌倒也难。」

知性和善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根据磁场特征,梁图真不看也晓得那是寿仁高中的辅导老师、曼邱家族的掌门人、一个面戴银边细框眼镜的斯文男子。

「都查清楚了吗?」梁图真头也没回的问。

「嗯,你女友的事都查清楚了,要看书面报告还是听我口头报告?」

「都不用,我只想听晓蕾怎么说。」

「假如她说的不是事实呢?」

「事实从来就不重要。」

「我倒没想过你是这么痴情的人。」

「这跟情爱无关,我只是不希望事情太复杂,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知道一种就够了,两种都知道只会带来烦恼。」梁图真双手插胸,歉然说道:「国安局的内部消息很贵吧?害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不贵,只是几通电话,一毛钱也没花到。」

「你在国安局有熟人?」

「多着呢,曼丘家的执业收入有三分之一来自於政府的委托。」

「公家机关跟怪力乱神也扯得上关系?」

「不要问,很恐怖。」曼丘深邃刻意压低声线,脸上做出沉重的表情。

梁图真莞尔的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应到关晓蕾走出国安局总部大楼,独自一人,没有警卫戒护,他极目望去,还真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女友,她一身陆军制服,脚踩高跟鞋,左手拎个帆布包,肩膀上的阶级是中尉,脸上涂了老妆看似三十几岁,像个英姿飒爽的女教官般趾高气昂的走向大门口。

「长官晚安!」手持步枪的哨长做了个军礼致意,两旁的哨兵也跟着问好。

「嗯,你们辛苦了。」

「谢谢长官关心,请长官……」

哨长正要按照程序查验证件跟手提包,却被关晓蕾骤然抢白。

「你们还不准备一下,考勤官再十分钟就要突击检查,看你们的皮鞋多脏啊,哨亭还藏饮料,胡渣也不刮干净,指甲那么长,绑腿没打好,裤脚还沾油漆,是不想放假了吗?」

义务役士兵不在乎考绩跟功过,只在意休假跟退伍,取消他们的假期就跟要他们的命一样,三名宪兵登时大惊失色,什么警卫守则跟标准程序全都抛诸脑后,立即恭送关晓蕾离去,争先恐后整理仪容跟打扫环境,此刻他们非常感谢关晓蕾通风报讯,但明天就会诅咒关晓蕾不得好死,因为她葬送掉他们所有的假期。

「沉着机敏,果然延续了光荣传统。」曼丘深邃远眺赞赏。

梁图真闻言问道:「什么光荣传统?」

「你女友一家三代都是特勤干员。」

「连她爸也是?」

「当然。」

「那真意外,我以为她爸除了耍拳以外顶多卖卖膏药。」

「你太瞧不起人了,关老爷可是连任两届元首护卫长。」

「我哪敢瞧不起他,我只是以常理度量,谁晓得会遇上大内高手。」梁图真看着关晓蕾走到马路对面的露天停车场,还以为她要从秘密小路遁逃,正当他疑惑哪里有路的时候,关晓蕾却以俐落手法迅速开启一辆车,八秒钟之内发动引擎扬长而去,顿时令他瞠目结舌。

「我一直都知道她多才多艺,但是,还真想不到涉猎那么广泛……」

梁图真苦笑着站起来,女友展开逃亡他当然要追上去,但在那之前,他陷入一阵思考,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彷佛十分难以抉择,曼丘深邃不敢打扰他,静静的任他呆立,直到他开口叫唤为止。

「深邃……」梁图真拍拍自己的大腿,有点悠哉,又有点怅然:「麻烦你帮个忙。」

◎◎◎

逃亡归逃亡,但关晓蕾并没有忘记要遵守交通规则,她经过一流的训练,而且天资过人,即便情况对她不利,事态混沌不明,仍然没有忘记要保持冷静,红灯停,绿灯行,时速保持在速限之内,以毫不显眼的行车模式驶离阳明山,重新回到市区的怀抱。

国安局停车场的监视器肯定录到她偷车,她晓得自己必须尽快弃车,否则官方只要透过车牌辨识系统就能以车追人,但就算急着弃车她也不能选在市区,市区的监视镜头太多了,下车步行绝对无所遁形。

在布满电眼的现代社会作奸犯科并不容易,还好关晓蕾早有定计,一路直往公墓驶,这荒凉阴森的鬼地方也有监视器,但密度低很多,而且缺乏路灯,她可以安心的在黑暗里弃车。

军服以及高跟鞋绝非旅途良伴,她换好衣服才下车,关上车门,右后方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凌晨三点的公墓区有鬼出没不无可能,但鬼都是用飘的,不会两光到还要走路,所以踩断枯枝的一定是人。

追兵不可能那么快跟来,关晓蕾研判来者要嘛刚好路过,要不就是住在附近顾墓的园丁,前者三更半夜逛公墓形迹可疑,后者三更半夜不睡觉也很奇怪,总之关晓蕾一律视之为歹徒,闷不吭声就使出扫堂腿把人撂倒,还要跳上去追加凤眼拳的时候却听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

「晓蕾,是我!」

「图真!?」关晓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写纸条叫我的来呀!」

「我?纸条?」关晓蕾心中冒起大问号,正要否认的时候,忽然犹如寒天饮冰水般全身颤抖一下,接着就想起自己先前在侦讯室偷偷传纸条给男友,要他凌晨三点来公墓第八区接应自己。

这是事实吗?

当然不是,逃亡还拖个大累赘干嘛!这是梁图真拜托曼丘家掌门人强制写进关晓蕾脑海的伪造记忆,合理化梁图真加入逃亡之旅的正当性,这绝对是梁图真不乐意的暗黑手段,也绝对是梁图真不认同的丑陋做法,但如果想跟关晓蕾共同行动,除了这种精神控制的贱招以外,一切谎言跟巧合都太过勉强,难以信服关晓蕾精明的目光。

至於他为什么不能远远守护就好?

那是因为他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女友孤单落难的时候自己只能躲在暗处帮忙。

这算什么情侣?

又算什么爱情?

是的,他想要陪在女友身边共同经历点点滴滴,纵然违背长久以来的坚持也在所不惜。

「嗯…对……我偷塞纸条给你……」

关晓蕾说话如同呓语,一向慧黠的双眼也少掉灵气,改写记忆当然不可能毫无影响,大脑皮层需要时间整合多出来的记忆,这会使得意识流进入恍惚状态,约略三十秒才恢复正常,关晓蕾开心夸奖男友准时且大胆,连凌晨的坟墓山也敢来,让她重新认识到他是个有胆色的男人。

值得一提的是,关晓蕾完全不去回想严密监视下哪有机会写纸条,又或者严密监视下哪有空档塞纸条,显然曼丘深邃除了修改记忆以外,还顺便附加不得起疑的暗示,不愧为一门之主,做得非常周到。

「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图真终於有机会问个明白:「打工怎么会打到上手铐?」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但不是现在。」关晓蕾拍拍男友的脸颊:「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离开,如果我估算没错,他们一小时就能追来。」

「那我打电话叫计程车吧。」

梁图真刚要掏出手机就被女友制止。

「从现在开始你的电话不能用,他们发现我逃脱之后一定会监听我的亲朋好友,而你的名字保证列在前三排。」

「要把手机丢掉吗?」

「不必,别通话就行了,最多关机。」

梁图真把手机收回裤袋,六神无主的说:「那现在怎么办?没车要怎么下山?」

「你还有环保无污染的十一路公车可以搭乘。」关晓蕾意指双腿。

「走是无所谓啦,但上山跟下山是同一条路,万一他们来得比你想像中快,好死不死喜相逢,不就没得逃了。」

「那种尴尬情况不会出现,他们都是开车来追,而我知道一条只有徒步才能通行的阶梯小径。」

梁图真质疑:「你这个南部人为什么会对北部公墓这么熟悉?」

「这座公墓葬了我爸爸五位老战友,以往每年我都会陪他来祭拜。」关晓蕾反问:「还说我呢,这座公墓隶属於你住的城市,你却很陌生的样子。」

「我家族的先人都葬在金山万里那边,这座公墓又不是公园,再怎么无聊也不会上来熟悉吧。」

「那你就错了,假日来这里骑车健行的人可多罗,政府还在山上建了复育公园,下次我带你去野餐。」

「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圆满落幕,跟你去灵骨塔喝咖啡我也奉陪,真不晓得你怎么还可以那么乐观,现在是国安局在追你耶!」

「被捉到再悲观也不冲,走吧!」

关晓蕾拉着梁图真深入墓园,虽然脚步急忙了些,周遭也恐怖了点,但他们眉开眼笑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逃亡;跨过几堆坟丘,绕过几块墓碑,不小心踢到土地公雕像还要说声对不起,那条阶梯小径真是隐密的可以,长满了芒草,布满了青苔,容易滑倒不说,恼人的蜘蛛网更是挥也挥不完,梁图真担起开路的责任苦不堪言,好几次都想使出必杀技轰出一条康庄大道,但始终按耐了下来。

如果能见度够好,草也除干净,这段阶梯大约五十分钟路程,但此时两个条件都无法满足,他们也就得付出双倍时间才能走完。看见街道的时候东方已经初露鱼肚白,不少市民早起运动,梁图真跟关晓蕾这对情侣档站在人行道上蓬头垢面,衣物沾满长有倒钩的咸丰草拍也拍不掉,鞋子附着黏腻腻的烂泥巴甩也甩不开。

尽管历经千辛万苦,距离弃车点还是太近,他们必须加紧脚步才行,关晓蕾使用投币式公共电话连络一家台面上并不存在的顾问公司,该企业提供紧急支援服务,不卷入纠纷、不参与斗殴,仅仅以局外人的立场协助顾客,满足金钱、装备、乃至於运输上的临时需求。

电话响了十声才接通,关晓蕾先报上密码,验证无误后说出自己的位置跟要求。

「送我们去后火车站,还要一个女用三号餐。」

对方表示六十分钟内可到场,关晓蕾非常不满意,因为她缴交高额年费却得到这种效率,连声抱怨几句,还把经理叫来骂才挂上电话。

或许是会吵的小孩有糖吃吧,结果对方提早二十五分钟赶到,那是一辆中规中矩的银色国产车,排气量不高,车体也算不上干净,可以说是汽车界的大众脸,行驶在路上不会让人想多一眼,全车张贴镜面隔热纸,外人休想看清楚车内的情形。

司机是名年轻男子,戴了棒球帽跟墨镜遮掩面容,嘴角有伤疤,手臂刺青龙,体态壮得跟头牛似的,他不喜欢与顾客打交道,招呼情侣档上车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尊口,前座跟后座之间装设了铁丝网隔开,车内弥漫消毒水的味道,皮椅被利器割破,表面沾了看似血迹风干的污渍,梁图真希望那是槟榔汁,否则他真不敢想像这辆车子昨天干什么去了。

清晨的路况十分畅通,穿梭市区完全没有堵塞,司机在旅馆林立的路段放他们下车,将一只行李箱从后车厢拖出来搬给关晓蕾之后就迳行离去。

后火车站是指曾经繁华而如今没落的老旧市区,由於开发较早,建筑物屋龄多在三十年以上,这里的旅馆历史悠久,但没有优良传统,装潢一间比一间简陋,环境一间比一间脏乱、态度一间比一间恶劣,唯一的优点只有收费便宜,最大的客群不是观光客,而是最低级的娼妓跟寻芳客。

稍微有点水准的人都不会愿意光顾这里的旅店,就算要进行性交易也会去汽车旅馆,梁图真从小就被父母禁止踏足此区,很为难的询问女友:「你该不会想投宿吧!」

「为什么不?」关晓蕾理所当然的说:「我们需要休息跟盥洗,而我们的宿舍都归不得。」

「那也不用住最脏的地方吧!」梁图真满脸嫌恶的表情:「如果考量价钱因素,救国团跟国军英雄馆都胜过这里几百倍。」

「被抓到的风险也高出几百倍。」关晓蕾伸出手指头戳男友的腹部:「那些地方都要登记证件,你持有假证件吗?」

「没有……」梁图真泄气的说。

「那就帮我拉行李吧,亲爱的。」

之后他们入住一间巷子里的旅社,这栋旅社楼高三层,共有六间客房,规模不算大,而且招牌小得可怜,还被盆栽挡住,如果不是因为掌柜的老太婆在门口扫地的时候主动招揽生意,梁图真跟关晓蕾肯定过门而不入。

老太婆照规矩请他们填写个人资料,但没有索取证件核对,更不在乎他们写了什么,登记簿看也不看就塞进抽屉,只顾着收钱。梁图真预付了两天的费用,尽管预估可能会住更久,不过身上的现金已然用罄,老实说他有点发愁,因为关晓蕾的钱包被国安局扣押,而他的户头虽然还有余额,使用金融卡却等於是向官方主动招手,他如果不想凭恃超能力去偷去抢,就只能叫西恩想办法。

当然,一条狗是变不出钞票的,最后还是要仰赖由曼丘家掌门人慷慨解囊。

「没有供餐、没有客房服务、不叫人起床,晚上早点睡觉,听到走廊上有什么动静不要大惊小怪,有人敲门也千万不要开,那都是小孩儿的恶作剧,有时候你们会见到天花板、镜子、跟墙壁上有怪东西,那是你们眼花,天亮就看不到了。没事不要叫我、有事也不要找我,因为找我也没有用,还不如把床头柜抽屉里的眼罩跟耳塞戴起来比较实在。」

「你们的房间在三楼左边,这是钥匙,自己上去吧,我老人家腿不方便,就不带你们爬了。」

老太婆本来还算慈祥,收钱之后却是另外一副面孔,脸臭得好像全世界都欠她几百万似的,那么多忌讳跟缺点事后才讲,根本就是骗人家上贼船,梁图真个性随和,摸摸鼻子也就算了,关晓蕾作风强势,普通时候绝对不肯善罢甘休,但际此龙游浅水的非常时期,也只能瞪个几眼吞下去。

情侣俩施施然走上三楼,经过的每个角落都看到八卦,路过的每扇窗户都贴有法咒,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间房子究竟有多么「不干净」,还好房间门口一张黄符都没有,否则就算无法退钱也要另谋它宿。

梁图真手提行李箱,拿钥匙开门的责任便落在关晓蕾身上,她先敲门才开门,还煞有其事的喊声打扰了,作足民间不成文的礼数,她从来不是迷信的人,但住到这等诡异场所还是求个心安才好。

门一推开,陈年霉味扑鼻而来,摆设还算整齐,灰尘也不如想像中多,但是天花板缺了好几块,斑驳的壁纸伤痕累累,生锈的吊扇摇摇欲坠,退色的地毯破破烂烂,灯泡好几颗不亮,插座电线外露,整间套房老旧昏暗,只有寝具称得上崭新,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至少可以睡个好觉。」关晓蕾深感欣慰,再也不能支持般倒向床铺。

梁图真锁上房门,柔声问:「你不洗澡吗?我们简直就是土黄色的。」

「不了,现在洗澡一定会淹死在浴缸里……」关晓蕾有气无力的回应,她真的太累了,一个晚上接受马拉松式讯问,又展开争分夺秒的逃亡,精神跟肉体都紧绷到极限,再怎么精力旺盛也要举手投降。

梁图真忽然很感伤,关晓蕾平日容光焕发,明肌雪、袖盈香,何曾如此狼狈过?他万分怜惜的走到床畔,帮女友把鞋袜脱掉,帮女友把棉被盖上,然后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是的,就只轻轻一吻。

彷佛落花飘絮,又似杨柳拂舟,都是那么样的温柔。

◎◎◎

四个小时后,大约中午时分,关晓蕾精神奕奕的起床。

这么短的睡眠时间其实不足以获得充分休息,但梁图真那一吻暗含擎王电疗法,让她的新陈代谢率暂时加速到三倍快,换算下来等於是睡了十二个小时,也难怪她不但没有头昏脑胀,反而还神清气爽。

她下床打开行李箱,这个行李箱就是所谓的女用三号餐,里头准备了四套衣服、三双鞋子、一只手机、一把手枪、三万元现金、以及,各式各样用来变装的道具跟化妆品。

其中梁图真最在意的是武器,他指着手枪皱眉头:「这是干嘛?」

「没干嘛,套餐的一部分,买了自然会附,就跟薯条一样。」关晓蕾说得轻描淡写,抓起替换衣物便走进浴室。

梁图真预期她会洗很久,结果才十分钟就出浴,让他忍不住调侃:「你有没有洗干净啊?」

「我看起来不干净吗?」关晓蕾原地转了一圈。

「外表很干净,衣服里就不知道了。」梁图真坐在床畔露出禽兽的笑容:「要检查一下才能确认。」

「哦……」关晓蕾会意的点点头,扭腰摆臀有如走秀般来到男友面前,二话不说跨坐在他的腰际,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拉宽自己的衣领,嘟起丰满的嘴唇说:「那就麻烦你看看罗!」

性向正常的男人当然义不容辞,尤其关晓蕾又不像凡莉嘉是洗衣板,她前凸后翘、有胸有腰,梁图真脸红归脸红,仍然情不自禁往下看,但还没来得及定睛,就被关晓蕾炉火纯青的八卦掌推得头向后仰。

「你想得美喔。」关晓蕾嗲声笑骂。

「就是美才想啊,丑就不想了。」梁图真环抱住女友:「肚子饿了吧,我去买便当。」

「不用,等会儿路上吃就好。」

「我们要去哪?」

「城南的市立游泳池。」

「你还有心情游泳?」

「没有,我要去拿东西,佩芬在寄物柜留了东西给我。」

「佩芬是什么人?」

「跟我一样为国安局打工的女大学生,我们是搭档。」关晓蕾调整姿势,从巴在梁图真身上转成躺在梁图真怀里。

「她不会出卖你?」

「肯定不会,佩芬两天前死於非命,屍体还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国安局才会逮捕我。」

「就因为你是她的搭档?」

「不,主要是因为案发现场采证到的子弹,经弹道比对证实是发自於我的佩枪。」

「所以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的佩枪早在前一阵子到澳洲出任务的时候搞丢。」

「你跟澳洲还真有缘,为国安局打工去一次,代表学校又去一次。」

「事实上那是同一次,学术交流只是外交部帮我安排的晃子,方便入出境快速通关,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每次代表学校出访国外的都是我。」

「刚入学的时候是觉得奇怪,那么多学长姐抢着要去,却是你这个新生雀屏中选,后来就习以为常了。」梁图真回想着问道:「你大一就开始为国安局打工?」

「更早,高中毕业就加入了。」

「你怎么会想为国安局做事?」

「刺激,有挑战性,而且还能免费出国。」

「你爸爸晓得这件事吗?」

「就是他的拜把兄弟招募我的,我爸爸在国安局有十二年资历,后来因伤引退,非常高兴自己的女儿有机会报效国家社稷。」

「什么啊!之前还说规定你大学毕业就要嫁人,我还以为他是多么古板。」梁图真抱怨几句,然后回归正题:「国安局知道你的佩枪遗失吗?」

「知道,但证明不了我的清白,因为很有可能是我故布疑阵。」

梁图真不得不承认这个推论很合理:「既然佩芬死了,怎么还会留东西给你?」

「一个月前她约我喝下午茶,闷闷不乐而且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如果她遭逢不测,就要我去市立游泳池打开九十五号寄物柜。」

「这种约定也太诡异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她不肯说明原委,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你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国安局,然后一起去打开置物柜。」